站岗

天际浪人

《站岗》

作者：赵京丽

记得，当兵的时候第一次上岗,我是下半夜2点钟的班。正睡的大梦香甜的时候，就被人从热呼呼的被窝里揪了起来，两只眼睛好象粘到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别提多难受了。我抱着枪迷迷糊糊的走在前头，战友贾小红拿着子弹和手电筒跟在后头，上级要求子弹不能上堂。

走着走着，突然她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可把我吓了一大跳！睁眼一看！连一点儿月光都没有，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又正逢深秋季节，冷风吹来落在树梢上，发出飕飕地响声，让人不寒而栗。当时那个鬼地方连电都没有，那儿来的路灯啊！

想起部队来陕西之前，领导上就告诫我们，让我们提高警惕加强阶级斗争观念，这儿的形势非常复杂，特别是大荔县一带，原是国民党的模范县，等等……可不是吗，前几天，我和贾小红到试验场去的路上，碰到一位老大爷拉着一车东西，我们看他很吃力，赶紧跑过去发扬一下“雷锋”精神帮助他把车推上了坡。结果那老头怎么说：这才向闫锡山的部队。听到这老头这么反动！！我俩儿顿时肺都要气炸了！还有前几天给我们盖营房的施工部队，挖出来好几颗地雷，这都是国民党临走的时候埋下的。想起这些我不免有点紧张。心里嘀咕着！就怨那几个积极分子，要求女同志站什么岗！搞得我觉也睡不好，心里还慌兮兮的。看看手表，这么半天了才过了2分钟……

我俩出了大门，来到朝邑街上。我问贾小红往那边走？她犹豫了一下说：往左。

这朝邑公社也叫朝邑镇，只有东西一条大马路，不足几千米远。我们左拐走不了几步路，就有一个场院儿。平时老百姓晒麦子、晒棉花都在这里，还有时放电影和我们军民联欢也在这儿搭台子。再往前走，又有一个大门，是村公所，是该镇的核心地带。这个院子和我们住的司令部的院子在里边经过两道月亮门是相通的。

因为，我们的营房还没有盖好，我们部队的几台重要精密仪器就存放在这个院子里。我们俩打开手电在里边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我们又出来继续往前走。路过银行门口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再往前面有个回族饭店，老远就闻到一股羊糁味，我们憋着气捂着鼻子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就到镇子尽头了。旁边有个铁匠炉，平时老百姓打个农具，钉个马掌什么的都在这儿。也就是到了我们站哨一侧的分界线。再往前经过一片庄稼地，就是我们没有盖好的家属院和新营房了。

远处清楚地听到几台柴油发电机，发出的隆隆的声音和隐约看见施工部队挑灯夜战的灯光。附近几里路外还有不少的村落，七沟八梁的，看似很近，但路很难行。

这时我们转身往回走，贾小红说：来让我背会儿枪吧。我们一边走，一边交换着手中的武器。马路对面是所小学和一个露天广场（剧场），那是汽车三连的防区，他们人住在学校里，汽车停放在广场上。

再往前走同村公所正对面是镇文化馆和百货公司。那是后勤处弟兄们的防区。因为天太黑看不清对 面是否也有人站岗。

我俩慢慢地摸索着前进着，刚走到村公所附近，突然听到前面有动静。贾小红小声对我说：有情况我俩赶紧靠墙站好，同时朝来人的方向注视着。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紧张！来人也发现了我们，问了一句：“口令”！我们赶紧答到：“黄”。随后我们又问了一句“回令”！来人答到：“河”！啊！是自己人，我俩同时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对方打开手电，大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原来是司令部的王参谋长来查哨的，问我们怎么样？我们同时向参谋长敬礼！并汇报说：没情况！他看我穿的单薄，问我冷不冷，我说还好，他脱下自己的大衣不由分说就给我披上。并对贾小红说：以后你们站岗要多穿点。贾小红说：是！然后，他又到其他地方查岗去了。

王参谋长和贾小红特别熟悉，原来贾小红在一连当战士时，王参谋长是指导员。就是在部队来三线之前，领导上才决定提升他为副参谋长的，贾小红她们一个班的女兵，也从连队调到了机关科室的。

贾小红比我早当一年兵，她长我两岁。她从小跟着外婆在农村长大。对人憨厚淳朴，干起活来特别利索，处事有着自己的主张，个子高高的相貌挺俊秀的，就是脾气有点倔。

我入伍以来，我俩在一个科室工作，而且就连睡觉的床都紧挨着，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行影相伴，就成了“铁哥们”，这可能就叫缘分吧。

每天早晨要不是她帮我叠被子，我的内务老是不合格。她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总要随手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可是我洗衣服时，要帮助她，她总是不让，说我洗的不干净。我要是有什么缝缝补补的事儿，也都是她的任务。战友们都叫她“大红”因为大家说：贾小红就是真大红！

和参谋长分手后，我俩提了提精神，又进了村公所的大门，来到后院，穿过月亮门，进了司令部的院子，再往前走就来到了机关小食堂的门厅前，炊事员们睡觉的鼾声，从窗子里传出来，我们放轻了脚步。这时候我俩感到又冷又饥。我虽然穿着参谋长的大衣，但还是感觉冷。我俩想喝点水来冲冲饥，就来到水缸前，我用手电一照，沉淀了这么长时间的水还是和黄泥汤一样，拿瓢舀了一些放到嘴边，可怎么也喝不下去，我把手电筒关掉，说眼不见为净，就咕咚咕咚喝下两口，然后递给大红，她也照样勉强喝了两口。我们这是来陕西后，第一次喝生水，一是领导上怕我们生病要求我们不准喝生水，二则这儿的水质太混我们也敢喝。明天要是把这事儿讲给战友们听他们准会把我们当英雄看呐！喝完水，嘴里又苦又涩，更觉得冷了。我们看了一下表，才刚过三点，我气急败坏地说：怎么这两个小时比二十四小时还长呢！大红决定回趟宿舍拿大衣。我们穿过旁边“干打垒”的墙院就来到了宿舍，我就站在门口等她。

我们住的是朝邑邮电所的后院儿。晚上前面的营业厅的大门一锁，这个院子很安全，也是领导上考虑再三才选中这个位置让我们女兵来住，我们住的宿舍，是原邮电所的职工食堂，隔壁是伙房，再隔壁是老炊事员王师傅的卧室。伙房门前有口井，邮电职工用水和我们平时用水都是在这口井里取，我们和邮电职工的关系特别融洽，有我们在，他们食堂的水缸总是满满的，王师傅是个退休老职工，平时我没事经常陪他聊天，他看我活泼又热情，特别的喜欢我。因为他老人家知道我们女兵从今晚开始要站岗了，在吃晚饭的时候，他悄悄地把我叫过去，告诉我，他在炉灶里给我放了几个“红苕”（陕西话，其实就是红薯），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半夜里站岗饿了就来吃。我听了，坚决的说不行，不行！解放军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怎么能要您的红薯呢，谢谢您了！！您的好意我领了！说完就跑了。现在肚子饿的呱呱乱叫，要有点吃的该多好啊！大红一出来我就把这事儿跟她讲了，我俩立即来到与我们宿舍一墙之隔的伙房里，我用手电筒照在炉灶堂里，大红用火钳一耙，果然有几个烤好的红薯露了出来，她拿出来一个，用嘴吹去上边的炭灰，顺手掰了一半给我，我接过来，哎！还热乎乎的！我双手把红薯捧到嘴边，咬了一口，啊！又香又甜，真好吃！我们吃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感觉肚子有点胀了，才赶紧背着枪站岗去了……第二天，我们给了王师傅两元钱，可老人家说什么都不要。以后，每逢轮到我站岗的日子，他老人家都在炉膛里为我准备一些夜宵，一直到我们宿舍搬走，这个“军民鱼水情”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办公室学习。

我和贾晓红。

我们俩是一帮一，一对红。

战友们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