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上海红牡丹 20世纪70年代</font></b></h3> <h1><b> 我的吸烟史接近40年,吾为长子,从小大大(父亲)溺爱,本人年幼时,他在乡里当秘书,事务缠身,很少着家,但凡回来,我便粘黏糊擦不离他身。有时他抽烟,我会抢过来模仿他的吸烟动作,他非但不恼,反倒看兴活儿,开怀大笑。日久天长他把我惯下抽烟的毛病,上校期间我背着老师悄悄抽,初中毕业当了民办教师开始公开抽,那时民办教师每月只有十块钱补助,抽不起纸烟燻水烟。当兵三年津贴不多抽“战斗”,提干后“海河”“墨菊”交替着抽。转业回地方,初安人家,日子过得紧巴,自己曾试着忌了两回,因没恒志,皆告失败,重新拿担起,越抽越凶,特别在乡镇担任主要领导期间,提留、割肚、栽树、修路……没一量量好做的营生,再加上那个时候乡里没钱,闹得人心上麻烦圪捣,全凭吸烟消愁,一天总得两三包。1996年自己心脏出了毛病,安贞医院就诊,专家提出忠告,人还是怕死,从此自己与烟彻底绝交。<br></b><b> 回想当年吸烟史,好赖烟我吸过约有上百种,但留給我最深印象的,一种是上海的红牡丹,另一种是张家口的迎宾,当地俗称白牡丹。<br></b><b> 1972年冬,我与同村的贺反修同时批准入伍,他比我年长3岁,小名“疙蛋蛋” 在村时兄弟俩常在一打打厮混,处得不拿心,我从不唤大名,就叫他“疙蛋高(哥)”,12月18日后晌,我俩胸佩大红花,身骑枣红马,到公社集中,20日离开县城乘闷罐车直达重庆。新训结束后,我分到歇台子二大队机关食堂,他分到马家堡四灶,两地相距大概四五里,虽交通不便,只要跌下空儿,你来我往,徒步穿行,常聚一起。<br></b><b> 1974年春节,年除夕他捎话,让我大年初一必须到他那里一趟,我以为有什么急事,那天正好我值班,只好和别人换班跑过去。进门没等缓过气我便问他:“有啥事?”他笑着说:“啥事没有,过年,我想你啦!我给你抬裹着一点稀罕东西,肯定你没见过。”我以为是什么好宝贝,结果他从床头柜里取出来的竟是一支香烟,他说腊月二十八院首长到炊事班慰问,每个战士给了一根红牡丹,他闻了好几次,都没舍得抽,给我留着,经他这么一讲,当时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之前,我真的没见过如此贵重的烟,但我知道那时候的牡丹烟是专供省军级领导干部的。<br></b><b> 我把那支烟接过来放到手心中,闻了又闻,看了又看,然后“疙蛋高”划着火柴让我先尝第一口,后来,你推我让,每人轮了两三次,连个烟屁股也没剩吸了个精光。<br></b><b> 一支红牡丹让我过了一个愉快的大年,令人至今难以忘怀,在我的吸烟史上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吸牡丹烟的快感是极其短暂的,但兄弟加战友的情谊是永存的。</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贺朝善(左)贺反修(右)1973年</font></b></h3> <h1><b> 1984年春期,我从部队转业到右玉,当时“老转”回地方大多数充实到政法和工商税务部门,我被分配到了右玉县税务局。我回县委组织部报到时,恰好碰上县级机关机构改革刚结束不久,干部档案乱七八糟堆下一仓库急待整理。于是我被抓了公差,管干部的副部长安有找我谈话,让我暂留部里一段时间帮助整理档案。干了三四个月时间,档案整理的差不多了,我与干部科的弟兄们也混熟了,科长魏明也是军转干部,他和我爱人又同在县医院上班,无疑又平添了几分情感色彩。<br></b><b> 一天,魏科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说:“小贺,你想办法托人寻寻陈部长,就留在咱部里吧,这地方比国税局有前途”。我说:“自己是个外地人,刚回来没几天,我是屎巴牛(蜣螂)哭它妈——两眼墨黑。一个人也不认识,上哪儿找人呢?”他又说:“正好前几天地委组织部来文,各县要配备县委组织员,这是个好机会,我跟部长说说你整理档案如何如何好,你也再努一把力,此事准成。”<br> </b><b> 回家后,我把这事儿跟爱人说了。她说:“一个村我有个表岗(表哥)在县人事局当副局长,叫他给找找陈部长说个话不知管用不?”我说:“我才回来,对地方上的事情是卯里抹不着窍,不过此事硬叫碰了,也不要误了。”<br></b><b> 后来,她怕自己寻不动表岗,督戳她父亲去了。她表岗赵润很快就到组织部找了陈部长,没过多长时间取得部长同意,我就将手续正式办进了县委组织部。<br></b><b> 转眼快要过年了,我找人买了五瓶玻璃汾酒,三条迎宾烟,想略表自己一点心意,分别给二位领导送去,结果均被他们除推出门外不说,还招来一顿痛骂。那时候社会风气正,不太时兴送礼。<br></b><b> 正月里,赵局长到家眊我外父,临走时我岳父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三女女婿年前给你拿了三条烟,你还让他带了回来,今天你拿来的东西赶紧也提溜上去哇”,他笑了,我很快将烟又给他递进手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送礼,送的就是迎宾香烟。</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迎宾香烟宽6.3厘米高7.2厘米厚2.1厘米</font></b></h3> <h1><b> 我的工作算是顺风顺水安排妥当了,可回来一年多了,房子问题一直没着落,一家三口和老岳父挤擦一起,找了有关领导多次,临了还是狼吃鬼——没影儿。<br></b><b> 1985年县政府根据上级有关解决机关职工住房问题的新政策,准备在县城东面大操场建一批商品房。政府出地皮,个人掏建房费,有两间一套的和有三间一套的,每间个人出资1200元。 我听到这一消息,心里特别高兴。盘算自己转业时国家给带回两千安家补助费,自个儿再贴四百元,房子不就解决了吗?<br> </b><b> 没过几天,购房登记工作正式开始,我很快就到房管部门登记了两间。因没房住的干部太多,每天房管所门前人们排着长队买房,没用一个星期予建房就登记完了。<br></b><b> 接下来人们便按照自己所登记的间数进行交款。我立即跑到县财政局问我的安家补助拨到哪里?李希圣局长说:“年底以前就拨给人事局了”。我又跑去人事局跟马有局长讲:“我要买商品房,能不能把我的安家补助费尽快拨给房管部门?”他回答我说:“你写上个申请,找分管县长签字后即可拨付”。我一连找了三天分管副县长,人家不是开会,便是下乡,总是逮不着。<br></b><b> 此时,我有些着急,第四天黑将来(傍晚)我直接跑到分管县长的家里。人家正吃晚饭,一进门县长问我“你是哪个单位的,有啥事?”我把要办之事简单地跟人家说了一下,他回答说:“明天我到省里开会,回来我跟马局长商量一下再说。”我急忙说“县长,您走上四五天,等您回来恐怕房子就没有了,您现在能不能帮我签个字?”说话间又来人了,我还儍乎乎地站在那里等人家给签字。此时,人家有些不耐烦,急忙对我说:“你这后生怎递不进个话,行啦,行啦,完了再说吧!”我一看县太爷下了逐客令,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出来。<br></b><b> 没接几天,房管部门的同志通知我说:“因你没能按时交款,你登记的房子已经卖出去了。不过还有几套三间的,你要抓紧时间交款还能买得着,再迟了恐怕连这也没了。” 我一看这情况,单靠自己要这钱,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等我要出这钱连四月八也误了。于是,我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找了陈部长,部长当着我的面立即就给那位副县长打了电话,结果第二天我便把事情办妥了。<br></b><b> 这样一来,房款还差一千六百块,我东抓西借凑了六百元,还差一千元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求助同村在县运输公司当经理的夏生勇。他和我一样,同是军转干部,同样娶了右玉女人,随女人转业回右玉。在村时,我与他住窑前窑后,我当民办教师还是接他的班儿,并且是他推荐了我,两人关系一直相处甚好。因此,回到右玉,他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我家有些棘手事都找他帮忙。当我提出买房向他借一千元时,还是给他出了难题,当时他家里只有三百,不知第二天他又从哪里鼓捣了七百,凑齐后给我送上家门。<br></b><b>来年正月初六,我上他家吃请,饭后无事,我俩整整谝了一后晌,他说自己大姐在侯马承包了一个交电门市赚了很多钱,还给他买了洗衣机和录音机。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关系?弟兄们也捎带做点儿小买卖,要不然光挣这点儿死工资,可要受穷哩。我说才回来一年多天气,哪里来的关系。他说,我是问你在部队里有没有关系?我思谋了半天,还真想起一个人来,他是我原部队军务处郭参谋,老家张家口人,姐夫是张家口卷烟厂主管销售的副厂长,我们关系不错,他每探亲回来总给我带几条家乡的烟。我俩同年转业,他转业到地区公安处,还给了个副处长,至今我们还经常保持联系。<br></b><b> 他听我说了此事,马上跟我讲,我给你派个130双排座汽车,近期你对达个礼拜天,亲自到张家口跑一趟,看他姐夫能不能给咱弄一车迎宾烟,弄上还的帮咱送到右玉,因为这是专卖商品,路上查的特别严,一旦查出,没收没商量。如人家答应此事,那货可是吃香东西,回来基层供销社就抢了,你我也不愁打闹个千数八百。<br></b><b> 1986年4月,我去了一趟张家口,和老战友见面一提此事,他当即就问我:“朝善,在我影响中你是一个胆小而又老实的人,怎想起个贩烟,这属于投机倒把,风险很大,搞砸了,赚不到钱是小事,光景也过不成。”<br></b><b> 后来,我起根发节与老战友交了实底。我说:“咱们转业那年,父亲患节肠癌在天津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后来又做了手术,欠了一屁股債,前不久买房又拉下一千多饥荒(欠账),我实在是迈不过这个坎儿,今天才来求老战友帮忙。”<br></b><b> 他沉思了许久,然后对我说:“既然这样我也愿意为你担点风险帮个忙,这样吧,我先问问我姐夫看能否给咱们解决那么多的烟,如可以,我到时担点责任,想办法给你用警车送回去,谁叫咱们是战友呢!”<br></b><b> 当天晚上他就问了姐夫,人家的答复是可以解决,但需要一两个月时间。因为计划经济年代,什么都是分配,到时候别家到厂拉烟,只能和人家商量,这家扣个一两箱,那家扣个两三箱,攒够一车往走拉,不过买方要有一个人带上钱过来等。<br></b><b> 事情说妥后,第二天我立马返回右玉。当天晚上我就跟生勇说了此事。他听后非常高兴。之后,他略微思索了一阵儿对我说:“这事儿拉的时间过长,你我肯定顾不上。这样吧,我看就让你连襟闫旺辛苦一趟吧,反正他们食品公司也不忙,这后生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共事挺厚道,派他去咱俩都放心。接下来,你打个电话问问老战友烟款需要多少?然后告诉闫旺,我给找家银行,以食品公司名义贷款,运输公司担保。你做了这点营生,再就没你的事了,有啥让闫旺直接找我。”<br></b><b>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时间,老战友给我来电话,让很快到张家口。我立马通知了连襟闫旺,他准备了一天,第三天就启程了。到张家口后,老战友将他的吃住都安排在公安处,他在那里整整住了一个月时间。</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夏生勇遗像1973年摄</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张家口公安处粮票 1986年</font></b></h3> <h1><b> 烟凑够后,老战友调了一辆拉犯人带顶棚的嘎斯车,派了一名干警司机,给我连襟也穿了警服。临行时,连襟掏出一千元给我老战友表示感谢,他马上跟我连襟翻了脸说:“要这样卸货走人”。我连襟也没敢再吭气,他押车绕内蒙丰镇,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右玉。<br></b><b> 警车返回时,我征得老战友同意,生勇给问元堡子煤矿白天发矿长要了一车大块炭,没有别的稀罕东西可送老战友,拉一车赖炭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br></b><b> 没出三天,生勇把我和连襟叫到他家,他说:“迎宾烟太吃香啦,回来的当天晚上三个供销社就叼(抢)了,抛去一切然交(花销),我们每人还能落一千块” 。他当即把钱给了我俩,我没倒手正好给生勇打了饥荒。从这一点讲,是迎宾烟圆了我的住房梦。<br></b><b> 一晃,时间过去已经34年了,生勇1990年4月26日出车祸不幸身亡,连襟2018年7月8日因病去世。贩烟之事,之前除老婆外,本人没跟任何人言语过,它毕竟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后来思来想去,再三定夺,最终决定还是把它写出来。曝光也是人生一种心灵忏悔,它虽不光彩,但其中融入了战友的豪情、生勇的友情、连襟的亲情。如长期埋藏在自己心头,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在我几十年的吸烟生涯中,半支红牡丹,一车“白牡丹”,皆为我留下终身难忘的深刻印象,关键是在它们身上体现出浓厚而丰富的思想情感。<br></b><b> 2020年9月28日</b><b><br></b><b><br></b><b><br></b><b><br></b></h1>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