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狼坡顶

范金仙

我总爱在清晨来这湖心亭坐一坐。红柱飞檐的亭子静立水中，石栏围出一方安宁，檐角挑向天空，像要挣脱尘世的牵绊。远处山影淡淡，现代通信塔的轮廓不经意间刺入视线，可我并不恼——新与旧本就该共存。湖面忽有水花跃起，喷泉醒了，一缕水柱斜斜升起，在晨光里碎成星子。这一刻，仿佛时间也停驻了。

沿着湖边走，便是另一番景致。那座临水而建的亭台，红柱映着蓝天，倒影在湖中轻轻晃动，像一幅未干的水墨。拱桥如月，衔接着两岸绿意，山峦在远处叠成屏障，树影婆娑。风过时，湖面皱起细纹，亭台楼阁便在水里轻轻摇晃，恍若梦境。我常想，古人造园，不是为了炫耀技艺，而是想造一个能安放灵魂的角落。

午后阳光正好，湖面波光粼粼，几只鸭子慢悠悠划水而过，身后拖出细长的涟漪。岸边树荫浓密，不同种类的树木挤在一起，却丝毫不显杂乱，反倒像一群老友默契地挨着纳凉。远处山脚有建筑若隐若现，不知是庙宇还是人家，但此刻无人关心它的来历。几个游人坐在长椅上，有的看书，有的闭目养神，连脚步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傍晚时分，我又回到湖边。那只熟悉的红亭静立岸边，飞檐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几只鸭子在湖心打转，偶尔扑腾一下翅膀，溅起几点水花。远山连绵，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天空依旧湛蓝，仿佛白天未曾走远。这一刻的平和，像是大自然悄悄递来的一封信，写着：“别急，一切都会好。”

有时我会在喷泉旁驻足。水柱从湖心腾起，洒落时如烟似雾，几只鸭子竟不怕，游到近处仰头张望，仿佛也在欣赏这场即兴的演出。那座飞檐翘角的亭子依旧沉默，栏杆上落了一片柳叶，随风轻颤。树影婆娑，阳光穿过枝叶，在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时间踩过的脚印。

走得远些，便到了林间小溪。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石子，阳光穿过树叶，在水面跳动着细碎的光斑。几块石头散落溪边，像是谁随手摆放的棋子。一座小桥横跨其上，木板已被岁月磨得光滑。站在这里，听溪水潺潺，看光影流转，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来最动人的风景，往往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抬头望去，枝叶交错间，一颗橙色的果实挂在高处，像谁遗忘的灯笼。绿叶与枯叶同枝，新与旧在此刻和解。蓝天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衬得那抹橙格外明亮。我忽然明白，自然从不刻意追求完美，它只是如实生长，如实凋零——而这，恰恰是最动人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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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地方，我走了许多遍，每一次都像第一次。不是风景变了，是我看它的心境不同了。有时为寻静，有时为避喧，更多时候，只是想和自己待一会儿。亭台、湖水、山影、飞鸟、流水、光影……它们不说话，却教会我倾听。在这座城市的缝隙里，它们是几行未被删改的诗，轻轻写着：生活，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