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作者 鲁迅——闰土独白

齐人物语

诵读，:齐人物语

鲁迅《故乡》闰土独白

土里的命

天还是那个天，怎么日子竟被凿成千沟万壑了？雪下得真厚实，厚厚实实压在麦苗儿顶上，也沉沉地压在了人心头呀，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蹲在屋角边，只听见外面孩子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还有灶膛里柴禾渐渐燃尽了的声音……唉，一切都变了。还记得那年冬日，也是这么厚的雪，我领着迅哥儿到后园，支起一面短竹筛子扫干净积雪，撒几粒秕谷，我拉着绳尾藏在墙角根。不一会儿，雀儿果然下来啄食谷粒。待它钻进筛子下头吃谷子时，我一拉绳索，那竹筛落下，雀子惊惶扑腾着挣扎，但早已飞不脱了！

我心里乐呵着望向迅哥儿，他却早已笑得直蹦起来。那天，金红日头悬在清透天空上，映着白雪世界，晃耀得一切皆明亮清澈。我心里也明澈透亮。冰凌挂在檐角上，闪闪亮亮，我摘下数条来给迅哥儿编了个冰项链，挂在他脖颈间，冰晶滴落的水珠像一粒粒珍珠坠下去又渗进衣领子里，他拍着手高声欢呼跳跃。

那年月，冬雪分明软如絮，雀儿也活泼、土地也温存……我摸着腰际悬着的长烟管，那杆漆黑烟管光滑冰冷，像是硬了的时光流进血脉里。迅哥儿那双明亮的眼睛如今又浮现在脑海里，如今却已被雾尘填满了。那些天真烂漫的欢声笑语似曾触手可及，又分明被冻在了坚冷的冰层里了。

可是再聚首时，那曾经熟稔的伙伴竟已是顶顶体面的老爷，成了老爷的迅哥儿穿得阔气挺拔；而我呢，却只穿了件单布褂子，身子也佝偻着了，满面皱褶裂痕像风刮过的干河床。他家里一草一木都闪着亮光，让我连脚步都不晓得放在哪儿好，话在嘴边滚了几圈竟喊出了那两个字——“老爷”！仿佛喉咙里爬着一团针尖刺进去似的疼痛，生生咽下涌上心头的酸涩水汽。那身长衫挺拔的影子罩下来，像是堵墙阻隔了仅存的一线暖意。我下意识退了一小步，脚下地砖冰凉刺骨，我弯了腰，低下头，不敢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