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本色

唐乃杰

作者／唐乃杰

编辑／梁海梅

文学导向／婉如

散文

商人的本色，不在于西装革履、口若悬河，也不在账本盈尺、楼宇万间。我见过太多在会议室里挥斥方遒的人，转身便在茶水间为一句冷语蹙眉。真正的商人，其本色藏于低眉顺眼处，藏于风雨未至时的绸缪，藏于利字当头却仍肯为情留一寸余地。

早年在南方小城住过一阵，巷口有家杂货铺，门脸不大，灰墙木门，檐下挂一串褪色的塑料风铃，风一吹，叮当两声，像是提醒店主有人来了。老板姓陈，五十上下，说话慢，做事稳，从不吆喝，也不打折，可街坊邻里买盐打醋，总绕不开他这家。我曾问他：“你这店租金不低，货又不便宜，凭啥活得下去？”他擦着手里的玻璃罐，头也不抬：“便宜的货，我不敢进；贵的，街坊也不愿买。我只卖‘放心’两个字。”

那时不解，如今才懂，这“放心”才是商人最硬的本钱。他不争一日之利，不图一单之快，进货亲自验，过期的糖饼干，哪怕只差三天，也早早下架送人。有次暴雨夜，邻居家孩子发烧，急需退烧贴，药店已关门。老陈听见敲门声，披衣起床，从自家存货里翻出几片递出去，分文不收。人家要给钱，他摆手：“急用的东西，不能算钱。”

商人重利，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算钱，就再也买不回来了——比如信任，比如口碑，比如街坊间那一声“老陈在家吗”的自然呼唤。

后来城市改造，老店拆迁，他没争赔偿，也没闹事， quietly 收拾了货架，搬到城郊一处小铺面。有人笑他傻，说他不懂“商业谈判”。可半年后，老顾客循迹而去，新街坊又渐渐聚拢。他依旧不打广告，不搞促销，只是每天清晨六点开门，风雨无阻。有人问他图什么，他笑：“图个心安。我卖的不是货，是日子。”

这让我想起一位做外贸的朋友，年入七位数，办公室在CBD顶层。有年春节，他放弃年会，专程飞去非洲，只为向一个合作三年的小代理商道歉——因物流延误，对方错过销售旺季。他带了两箱货样和一箱家乡茶，没提赔偿，只说：“我来，是让你知道，我没忘了你。”那代理商后来逢人便说：“这人，能处。”

商人本色，原不是精于算计，而是懂得“算不清”的东西更值得珍惜。利润可以测算，人心却无法建模；合同能约束行为，但情义才决定长久。那些在酒局上拍胸脯说“诚信为本”的人，往往转身就在账目里做手脚；而真正守住本色的，是那些在无人看见时，仍把过期饼干下架的人。

我见过太多“成功商人”，在镁光灯下谈格局、讲情怀，可一到利益关头，便六亲不认。也见过更多默默无闻的小店主、小厂长，不善言辞，不懂PPT，却在十年如一日地守着一句口头承诺。他们不定义“商业伦理”，却用每一天的行动诠释它。

商人本色，是知利而不唯利，是通权而不弄权，是在这个人人算计的时代，依然愿意为“值得”二字多走一里路。它不在财报里，而在凌晨开门的钥匙声中；不在并购案的新闻稿里，而在一句“我来，是让你知道我在”的朴素话语里。

这世道，从不缺聪明的商人，缺的是有本色的生意人。

诗词

商海浮沉几度秋，算盘声里度晨昏。

铜钱眼底乾坤大，利字心头冷暖分。

不惧风波行远路，但凭信义立根基。

人间百态皆生意，一笑盈亏总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