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宋《芜湖县新学记》碑想到芜湖一中的溯源……纯属娱乐

籁斋墨象 砚边讷言

题记

2025年9月27日晚因读米芾书法，偶遇此碑拓片（好几个版本，有原碑新学记不同时期的拓本，有明王演集米字（所选字书法水平并不高）的小行书横版《县学记》刻碑拓片），细读碑文字中的标题“芜湖县新学记”及正文中“第率闾里子弟来就教育，推布教条，考察如法。……朝廷乐育人才、崇建学校之意。庶几，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其源则存乎乡里而已。”，为响应宋徽宗“崇宁兴学”的圣旨，有点今天教育部要求在芜湖办个新学校的意思，并且还是教育部长亲自写新学校建置落成纪念文章或“开学典礼讲话稿”（芜湖县新学宫，其1102年时已占地72亩，奉诏广拓，如果翻一倍，也有150亩之大吧，如果两年竣工，1104年拓成，应也是规模宏大的三舍学府（类似于今天中小学、本科、行政干部进修三层级教育）和祭孔之地啦！而安徽师大赭山下的老校址解放后占地才500亩，芜湖的北宋依三舍造士法广拓的新学教育，从此开启了近千年“芜湖学派”的崛起式发展？皖南新安学派、皖江安庆桐城学派受此影响不？），加之常与芜湖一中汪继威老校长忆述其校史，而产生联想:旧学→新学→（中江）书院→（皖江、中江、萃文、芜湖）中学→芜湖一中，由此牵强附会，但应不是无中生有的妄想，暂作娱乐，有时间再追根究底。

碑文中提到“崇宁元年”，这年是公元1102年。“崇宁”是北宋时期宋徽宗赵佶使用的年号之一。宋徽宗在位共使用了六个年号，崇宁是他的第二个年号。

· 崇宁年号使用时间：从1102年到1106年，共使用了5年。

· 历史背景：崇宁年间是北宋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时期。宋徽宗在此时期重用权臣蔡京，推行“崇宁新政”，其中也包括著名的“崇宁兴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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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州芜湖县新学记》（简称《芜湖县学记》）为黄裳撰文、米芾所书，其原石现存于安徽省芜湖市十二中学（原芜湖县学宫旧址），碑高262cm、宽124cm、厚24cm，1981年已被列为安徽省重点保护文物。该碑自晚明以来颇为书家瞩目，明人安世凤评其“字字有体势，亦鲜败笔，又米书中之可贵者”，孙承泽亦赞其“字法遒劲而韶秀”，堪称乃米芾晚年乃至宋代碑刻中少有之典范。北宋崇宁元年（1102年），米芾知无为军，时芜湖有一座占地72亩的学宫，为当地文人读书、祭孔之地。次年，学宫奉诏广拓，建筑宏伟。应时任县令林修之请，礼部尚书黄裳撰文、米芾亲书《县学记》，以记其盛。刻成，镶在学宫大成殿墙壁东侧，并筑亭保护。此碑笔力苍劲，刻技精良，为米芾传世作品的珍品之一。由于《芜湖县学记》碑刻拓本鲜见，此碑迄今未能被当代书法界人士所广泛了解。

下次回芜湖将抽空专门去十二中观摩一下。

明代章藻所刻《墨池堂选帖》收有题为“米芾书《芜湖县学记》”一帖。然而对比原碑米字可知，此拓本并非出于米芾所书原石，系万历年间的“集字本”。见下图横幅完整版。

这里多个拓本明显是修补过的或重新摹刻翻版的甚至重新集字的版本，正常原碑拓片字形应相同，只是后拓之字有损。笔者注。

《太平州芜湖县新学记》又称《芜湖县学记》，现存碑身高262cm，宽124cm，厚24cm。直行竖书，正文19行，每行字数不等。碑末原附两行立石芜湖官员名录，碑额有篆书“县学记”3字，1981年由安徽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碑文明载撰文者为宋礼部尚书黄裳(1044—1130)（北宋的礼部尚书，如果要从职能和地位上进行类比，相当于今天的宣传部部长兼外交部部长、教育部部长、文化部部长，并担任GW委员级别的领导职务。），书丹者系无为守米芾（1051—1107）。黄裳所撰原文收录于《演山集》卷十八，题为“太平芜湖学记”。现存《芜湖县新学记》碑身左侧损泐尤甚，致立石官员名录全佚。为复原文献全貌，有研究学者以现存碑文为底本，参校《演山集》文本，辅以早期拓本补苴罅漏，按原碑行款格式重辑，全文如下：

（1）太平州芜湖县新学记（2）礼部尚书黄裳撰（3）无为守米芾书（4）崇宁元年仲秋（5）天子思欲推广（6）神宗皇帝三舍造士之法，（7）诏讲议司条具以闻。本司奏言：先王之时，比闾族党之间莫不有学，所以明人伦，厚风俗。及其（8）成也，无思犯礼，莫不好德，伏请县邑皆得以置学。越十月，承议郎知芜湖县林修  奉（9）诏从事，前此所建适如（10）诏旨。第率闾里子弟来就教育，推布教条，考察如法。将升于郡学而使郡太守有以贡焉，（11）乃其职也。乡教之设，党有庠，庠者，养也，以主乎造士；遂有序，序者，射也，以主乎选士。兼斯二者（12）而有之，学也。此学之名所以施于国欤。党领五族之众，先王之政已能使，有相保之智，相受之信，（13）相葬之礼，相救之义。教而化之，犹以为未也。中有庠焉，则飬其德而成就之也。遂领五县之众，（14）有州民之仁，足以相赒，有乡民之恩，文足以相往来，五常之善于是乎备矣，中有序焉，则观其德（15）而选取之也。自党遂之教废，庠序不设，约束之规，既以疏漏，修学之士多在城阙，不及前古远（16）甚。然而，今之州，古之国也，县邑皆得以置学，其犹党遂之有庠序欤。昔时，大夫富，其民有术。属（17）其民有政，养育有道，考察有法，升移有序，故其造士道德同宗，本末相应，未始有戾焉。方今（18）朝廷推行三舍考察之制，凡目甚悉必得为宰者，运量于其中，而使士之有累于贫者有所资，有（19）累于事者有所代。积渐涵养，视成论升。出于优游而不迫。上副（20）朝廷乐育人才、崇建学校之意。庶几，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其源则存乎乡里而已。此正（21）天子有望于郡邑者也。令尹其勉哉。

翰林张士享摹刊。

（22）将仕郎县尉管句学事□言，将仕郎主簿管勾学事李承，（23）奉议郎知县丞管勾学事武骑尉徐禋，宣德郎知县管勾学事劝农公事□□□监押赵令辉立石。

此处“推广神宗皇帝三舍造士之法”。

北宋时期的“三舍法”是王安石变法中教育改革的重要举措，主要推行于太学，旨在通过分级考核选拔人才。其具体内容如下：

三舍的划分

1. 外舍

· 为最初等级，学生人数最多（熙宁年间定额约700人）。

· 入学后需接受定期考核，成绩优异者可升入内舍。

2. 内舍

· 中等层级，学生人数较少（定额约200人）。

· 通过更严格的考试（如“公试”和“私试”）方可升入上舍。

3. 上舍

· 最高等级，学生名额有限（约100人）。

· 上舍生成绩卓著者可直接授官，免去科举考试。

运作方式

· 升舍制度：学生通过“月试”“岁试”等考核，依据成绩和品行逐级升舍。

· 学官评定：由博士、学正等学官负责考核，结合学业与操行。

· 免科举授官：上舍上等生可直接任命为官员，中等生免礼部试，下等生免乡试。

历史意义

三舍法将学校教育与选官结合，提升了太学地位，推动了科举制度的改革。虽在北宋末年因党争和局势动荡几经兴废，但其分级培养、考核升迁的模式对后世官学教育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一制度体现了宋代“重文抑武”背景下对人才培养的重视，也是中国古代教育制度化的重要探索。

以上全部完整碑文的版本为王演集米芾字，且有些字非米字的混合体的《芜湖县学记》，与原碑差别甚大。

公元1104年学宫建成时，县令林修亲自到无为，专请时任无为知军的米芾来芜湖参加学宫落成盛典。米芾欣然应允，过江来到芜湖，用他炉火纯青的行草书写了《县新学记》。北宋崇宁三年（1104年），林修请张士亨将米芾所书《县新学记》刻成石碑，竖立于明伦堂内，多年后移至大成殿东侧。

《县新学记》碑石米芾在知无为军任上所书，当在崇宁三年（1104年），其时米芾年53，正是其书法炉火纯青、近乎完美之时。

纵观《县新学记》碑文，用笔俊迈，刻技亦精，其龙蛇之笔，至今视之仍超然入神。实为米芾晚年书法艺术之珍品。

明代，石碑上的文字已剥蚀过半；万历年间，芜湖榷使王演收集米芾的行书小字刻成石碑，立在“县学碑记”旁；清代，学宫教谕宁鸣玉还专门为“县学碑记”筑亭覆护。

县新学记碑通高262厘米、宽124厘米，直行竖书，共23行，每行字数不等，碑额篆书“县学记”三字。

经千年风雨侵蚀，碑上字迹漫漶，下半部已模糊难辨，明代所刻的小行书石碑现已不存。县学记碑保存基本完好。

《芜湖县新学记》碑石米芾所书碑刻中唯一较完好保存至今的米书石刻，它同时还是米书诸碑中形制最大的，可谓米芾之“丰碑巨制”。

公元1105年，是宋徽宗崇宁四年。太平州芜湖县民助官办学校，在宋代通常被称为 “州县学” ，具体到县级，就是 “县学”。

要理解它相当于今天的什么学校，我们需要从它的性质、功能和地位来分析。

核心结论：相当于今天的公立全日制普通中学（初中/高中）

更准确地说，它兼具了今天县重点中学和地方公务员培训/选拔基地行政学校或党校的双重属性。

1. 性质与办学模式：“官办”为主，“民助”为辅

· 官办 (官方性质)：

· 设立者：由朝廷下诏，州、县政府具体筹建和管理，是国家教育体系的一部分。

· 管理者：教官（如教授、教谕等）是朝廷任命或认可的官员或准官员。

· 教学内容：完全以儒家经典（“五经”）和官方意识形态为核心，为参加科举考试做准备。

· 相当于今天：今天的公立学校，由地方政府财政拨款设立和管理，遵循国家统一的教学大纲。

· 民助 (民间资助)：

· 形式：“民助”通常指地方士绅、富商捐赠田产（学田）、钱财来补充办学经费，用于校舍修缮、补贴学生生活（廪膳）等。在朝廷大力提倡但财政有时不足的情况下，这是一种常见的补充模式。

· 相当于今天：类似于公立学校接受的社会捐赠、校友基金会资助，或者“校企合作”中企业提供的支持。它不改变学校的公立属性，但丰富了其资源。

2. 功能与目标：教育的核心目的

· 核心功能：为科举考试输送人才。县学是科举制度的预备学校和起点。学生（生员）在县学学习，通过考核后，可以参加州一级的“乡试”，考中即为举人，进而有资格参加中央的会试和殿试。

· 相当于今天：这非常类似于今天的重点高中，其核心目标就是为学生参加高考做准备，力争让学生考入顶尖大学。县学就是当时科举链条上的关键一环。

3. 学生与地位

· 学生身份：通过一定选拔（或享受特殊政策，如“三舍法”下）进入县学的学生，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他们享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特权（如免役、见官不跪等）。

· 相当于今天：可以类比为通过中考考入重点高中的学生。他们是一个地区内经过筛选的、有潜力的“知识青年”，是社会未来精英的储备库。

与“书院”的关键区别

· 州县学（县学）：是国家官僚体系的一部分，是“公务员培训体系”的官方环节。教学内容、师资任命、学生名额都受官方严格控制。

· 书院：起初多为民间私立或半官办的学术机构，更强调自由讲学、学术研究和学派传承。虽然后来很多书院也被官方化（如南宋后期及元明清），但其源头和理想是独立于科举的学术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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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

特征 宋代县学 (民助官办) 现代对应物 (最接近的类比)

办学性质 官办为主，民间资助为辅 公立学校，接受社会捐赠

管理机构 州、县政府 市/县教育局

核心目标 培养科举人才，选拔官员 准备高考，输送大学生

教学内容 儒家经典（五经、策论） 国家规定课程（语数外等）

学生身份 生员（秀才），有特权 通过中考录取的高中生

社会功能 精英选拔与储备 社会分层与高等教育入口

结论

宋朝的县学，从其官方设立、纳入国家教育体系、以选拔官员为核心目的这些特征来看，最准确的现代对应物就是由县级政府管理的公立普通高级中学。它不是一个职业技能学校，也不是纯粹的学术研究机构（如大学或书院），而是当时青年学子通往权力和地位的核心阶梯，其地位和功能与今天的县一中或省重点中学极其相似。

历史溯源

核心结论：虽不能将宋代的太平州芜湖县学直接等同于今天的芜湖一中，但可以认为二者之间存在深厚的“文脉传承”关系。 宋代县学是今天芜湖一中的“文化前身”或“精神源头”，但不是行政和实体上的直接延续。

1. 教育体系的根本不同：

· 宋代县学：是古代官办儒学教育体系的一部分，其核心目标是培养科举人才，教学内容完全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

· 芜湖一中：是现代国民教育体系中的一所中学，教学内容涵盖科学、人文、体育、艺术等全面学科，目标是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现代公民。

2. 行政与实体的非连续性：

· 从宋代到现代，中国经历了无数次战争、动乱和朝代更迭。一个教育机构很难在近千年的历史中保持物理位置、校舍、建制和名称的绝对连续。

· 古代的县学在元、明、清各代可能经历了重建、搬迁、毁坏、再建的过程。到了晚清民初，随着科举制度的废除（1905年），全国所有的县学都完成了其历史使命，被新式学堂所取代。

3. 具体的传承路径待考

· 一个现代学校要宣称自己是古代某学校的直接继承者，通常需要清晰的史料证据链，证明其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演变过程（例如，从县学到书院，到学堂，再到中学）。

文脉传承

1. 地域文化的核心地位：

· 在宋代的芜湖县，县学是最高等的官办教育机构，是一个地方的文化中心和精英摇篮。同样，在今天芜湖市，芜湖一中是顶尖的省级示范高中，是现代芜湖的教育高地和人才摇篮。它们在各自时代所扮演的“地方最高学府”的社会角色是相似的。

2. 历史渊源的普遍认同：

· 许多中国城市都喜欢将其最好的中学的历史追溯到古代的府学、县学或著名书院。这是一种对地方文脉的追溯和文化自豪感的体现。芜湖一中将其历史渊源追溯到北宋的芜湖县学，是完全合理且符合历史逻辑的。这象征着对本地千年文脉的继承和尊重。

3. 可能的实际演变路径

· 虽然缺乏直接的证据链，但一个合理的推测是：北宋芜湖县学 → 明清芜湖县学 → 晚清中江书院（1876年创建，是芜湖近代教育的重要开端）→ 芜湖中学堂（1906年在中江书院旧址建立）→ 历经多次改名，最终成为今天的芜湖市第一中学。

· 在这个演变中，“中江书院”是一个关键节点。很多资料显示，芜湖一中的校史正是从1876年创建的中江书院开始计算的。而中江书院的建立，本身就继承了芜湖县学所代表的地方兴学传统。

总结

·从严格的史学考据和行政沿革角度看：虽不能简单地说“宋代芜湖县学 是今天的芜湖一中”。因为两者之间存在近千年的历史断层，教育性质和实体都已发生根本性变化。

但如从文化传承和地方文脉的角度看，完全可以认为芜湖一中是宋代芜湖县学文脉在当代的继承者和体现者。宋代县学开启了芜湖官方兴学、培育人才的传统，这个精神由后来的书院、学堂和今天的芜湖一中所承接。

因此，可以认为：

今天的芜湖市第一中学，其历史文脉可以上溯至北宋徽宗年间（公元1105年）创建的太平州芜湖县学。这块由黄裳撰文、米芾书丹的《芜湖县学记》碑刻，是证明芜湖一地千年办学传统和深厚文脉的珍贵实物证据，也是芜湖一中悠久历史文化渊源的象征。

这块碑不仅是安徽省的宝贵文物，也是中国教育史上的一座丰碑，它和今天的芜湖一中共同诉说着芜湖这座城市尊师重教、薪火相传的千年故事。

此为笔者为芜湖一中深港校友会题名时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