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专列闯关东（二）

贺子

　　旅游是件苦差事，执念太深的爱好者也要省吃俭用积攒点钱为这样的苦差事奔波劳碌，享受看风景、饱眼福、长见识的旅程，即使日夜兼程仍然乐此不疲。

专列深夜抵达盘锦市，开启了第一晚的落脚住宿，在大巴车上临时通知我与5团的游客拼房。上楼敲门，逢迎的是74岁的古稀之人；进屋寒暄，我问他身体状况如何？他志在必得地回答：“50多年没有生病服药”，我啧啧称赞：“好棒好棒，佩服佩服”！

　　时隔六天再次见面，这位兄长先于我走进丹东市丹铁大酒店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心力交瘁，无精打采，几天以来穿的袜子都没有脱下，哈欠连天，咳嗽有痰，我问他怎么啦？他闷声不响的答道：“感冒了”。

岁月不饶人，不服老不行，他坚持不了的破例买药。“夕阳无限好”抚慰老年人永葆青春的良好心态。“只是近黄昏”悲催老年人面临身体断崖式的衰退。人活一辈子，谁也别笑谁，高寿的无疾而终确实是千载难逢的福分。

　　很晚下榻盘锦假日酒店，仅仅休息几个小时又要打包早餐出发。沐晨风秋高气爽，穿城区朝霞万丈。在大巴车上，带队导游走到我俩身旁，征询愿不愿意去红海滩景区？我表面蜇磨商量，定夺却心里有数。

马上就要到的红海滩，是盘锦市唯一的5A景区。搭伴的老师嘀嘀咕咕那里生长的全是碱蓬草，此时此地虽然红得浓烈，形成靓丽海岸线，但是没有人文景观。我当机立断不去那里，他一拍即合的赞同。

　　大巴车刹车停靠路边，咯吱一声打开了后门，地接导游指点下车往前走，刚迈出几步，喜出望外一辆轿车在接我们。驾驶员是女的，我以为是饭店老板娘，事已至此，没有碰到恶意的被宰被甩感到万幸。

她娴熟驾车右转红绿灯路口就到了鹤祥园饭店，叮嘱我俩在这里吃中饭，可上二楼开空调休息。如果还想游览红海滩景区，她表态愿意顺路送过去，尔后才知她是盘锦某旅行社的负责人。如此的盛情款待，我俩有点受宠若惊。

　　望着饭店准备筵席的几十桌，望着这位旅行社负责人匆勿忙忙驾车的背影，望着饭店门口高高挂起“最美湿地赵圈河”引人注目的大型广告牌，时钟指针恰好定格7.48分，又是一天诗与远方的早出晚归。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我俩转念一想，不能呆滞地坐在这里等中午饭吃，那样容易丧失旅游的意义。出去溜达溜达呗！徒步去看看最美湿地，身临其境千里之外的闯关东，感同身受闯关东的逍遥自在。

　　另辟蹊径，我俩在路上逢人就问：“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异口同声，他们似乎统一口径是红海滩景区。仰望路牌，红海滩国家风景廊道距离这里15公里。望尘莫及，便与老孙稻田河蟹收购批发商聊聊行情。

拐进赵河圈民宿的刘家大院，询问能否进去方便？驻守的媪妪告知这里早已歇业，厕所不对外开放。人去楼空，一片萧瑟，外面栽培的花木依然万紫千红，宛若映衬虽败犹荣，我俩只好再从乡村小路悻悻离开。

　　徘徊在苇海路，美名其曰“呵护您的脊柱健康”的祝福，风停时，芦苇勇敢挻直腰杆，甘愿读懂沉默。驻足垂钓园，空无一人在水边休闲，芦苇轻摇，藏着无尽的低语和温柔。

附近开发以观赏芦苇的景点，铁门紧锁，锈迹斑斑，叹惜木栈道圈在里面。我俩走过去，返回来，似乎有点枯寂，甚至有点扫兴。管它！美丽风景总会出现在不懈怠的路上。

　　盘锦，是湿地之都，更是中国的鹤都。我俩站在十字路口的丹顶鹤雕塑旁，拍一下，以假乱真，不细看，栩栩如生。盘锦，观看丹顶鹤最佳时间是在每年秋冬交替之际，具体为九月中旬到十月，咱们来的时候还是早了一点。

丹顶鹤平均寿命50-60岁，其生物学特征构成了长寿的物理基础。汉代《淮南子》已有“鹤寿千岁”记载，明代《相鹤经》通过“不食烟火”描述强化其仙禽属性。

作为道教文化“仙禽”的代表，丹顶鹤常与南极仙翁、蓬莱仙境意象结合，“驾鹤西游”喻指得道成仙，洐生对祥瑞的期盼。明清时期更因其“一品鸟”地位，成为权力体系中最高文官的服饰图腾。

　　重回以“鹤”冠名的饭店，女管家见风使舵，关怀无微不至，因为我俩是旅行社优先考虑的客人，因为这家饭店的生意与旅行社息息相通，互利互惠。

她瞅见咱们坐立不安，于是指点迷津告知苇海路延伸的地段有集贸市场，闲着没事可以去逛逛，了解一下感兴趣的买卖，我俩闻风而动，起身前往。

　　朝着返回的相反方向疾步而行，转弯另一个红绿灯十字路口瞅见“知青总部请直行“的醒目指示牌，对称挂着“红滩绿苇赵圈河”，每隔一段电线杆均有这样的标志，距离多远？茫然不知，但能确定"知青总部”在这里的名气。

对面缓慢驶来一台三个轮毂的电动摩托，按钮驾驶的老爷子在饭店路口有过一面之交，相逢是缘，相识是份，向他打听知青总部还有多远？他耐心解答，并愿意掉头带我们去。多好的东北老人啊！自己行动不便，依然乐于助人。挥挥手、谢谢他、光阴迫、自兹去，一片冰心在玉壶。

　　擦身而过一所学校，擦肩而过盘锦市大洼区赵圈河镇人民政府，估计集贸市场就在附近，我俩没有全神贯注去寻觅，因为意外发现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知青总部。

惊喜！终于在毗邻赵圈河镇人民政府找到了知青总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驻足淳朴而又遗世独立第一道“知青总部”的大门口，无须拷贝的往事，仿佛是岸芷汀兰的馨香，仿佛是氤氲之息的迷茫，袅袅一缕缕的云烟浮现在我眼前。

　　上世纪一九七二年初，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运动方兴未艾，父亲被摘掉“走资派”帽子得到解放，那时候的我只读七年半书就上完了高中一个学期，他利用权利的裙带关系，以母亲患病需要照顾为由让我辍学避开大趋势的上山下乡。

我刚满十四岁步入社会，做了半年的零工，干过搬砖和泥，干过搬运竹竿，风里来雨里去，不足十五岁就进了工厂。在坎坎坷坷的下班路上便会躲躲闪闪，生怕别人察觉告状，揪住辫子上纲上线，这样诚惶诚恐的日子直至熬到厂里转正定级才松了一口气。

　　恢复拨乱反正的高考，我五年工龄可以带薪上大学，真是机会难得，忐上忑下地报了名，结果以高考293分距离录取线七分之差名落孙山。父亲得知这个不算差的成绩，不但不支持，反而勒令我不要复习再考。固执己见读书无用，列举文革时期“臭老九”挨批的例子来教育我，认为又红又专的工人前途无量。

人算不如天算，父亲居功自傲，总是用他的革命性衡量社会，衡量别人。我只要违背他的意志看书、写字，他就会恼怒地抢去摔掉，大学梦成了泡影，连自学都难以为继。工人下岗了，父母以“没长后眼睛"搪塞过去。

在下岗的日子里，我用反其道而行之的笔力养家糊口，如果没有出类拔萃的特长，我的生活早就捉襟见肘，早就去喝西北风了，现在想起来啼笑皆非。”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一语道破儿女的愚孝或家庭的压迫。

　　小路笔直平坦地伸进前方，两侧花坛种植葵花，朝向如日中天的太阳绽放灿烂的笑颜。我把不堪回首的往事抛在脑勺后面，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盘锦知青总部的正门。眼前朴实无华，俨如回到那个年代，尺素寸心那样的情怀。

欢迎知青回家的宣传画，毛主席雕像光芒四射。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高举革命旗帜，紧跟时代步伐，人手一册毛主席语录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荷锄躬耕，峥嵘岁月。“知青无悔，青春万岁”。印记激情澎湃，赓续红色血脉。

　　难忘的知青岁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20世纪60年代初，盘锦还是一片人烟稀少的盐城荒原，大面积的荒地和沿海滩涂尚未开发。

当时正值不断升级敌我矛盾的阶级斗争，当时正值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这里自然成为辽宁省城市知识青年的首选地。

　　从1963年到1979年，盘锦地区接收的下乡知识青年：沈阳85117名；鞍山3991名；大连9297名；其他地区1506名；本地区城镇4735名；共接收下乡知青140556名。

1963年以后的下乡知青136290名，占97%。这些知青遍布盘锦38个场、社、镇的360个生产大队，几乎场场、队队都有。沈阳、鞍山、大连等城市陆续来到“小边疆”的盘锦，谱写了吃苦耐劳、坚韧不拔和无私奉献的青春之歌。

他们和盘锦人民一道开垦荒原，治理盐碱，挖沟修渠，战天斗地，硬是把“九河下梢，十年九涝”的盐碱地改造成了色彩斑斓、繁花似锦的“鱼米之乡”。

　　在知青总部的操场，挂着红旗的扒犁工具如影随形，挂着农作物丰收的玉米金黄金黄，一尊塑造上釉下彩的绘画瓷杯矗立操场中央，象征着下乡知青不惧风雪的顶天立地，象征着下乡知青不惧困难的革命斗志。

我俩走进隐逸“赵圈河市场”字迹的国营饭店，历历在目当年的知青风范，迎面供销社站着年轻漂亮的晚辈营业员，冒昧问她一句：“这里成千成万的知青涌现了什么达官显贵和拔尖人才”？她被懵逼的无言以对。

　　欲登人生的金字塔谈何容易？塔顶本身是尖的，必须拥有厚实的基础才会屹立不倒，无限风光在险峰就是这个道理。众口铄金的知识青年毕竟是荒废学业的一代人，走廊两边宣传橱窗没有彰显他们大有作为的出彩事迹。

这些知青抛洒汗水，胸有朝阳，这些知青碰撞激情燃烧的岁月，碰撞特殊的历史时期。“文革”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所有的人都处在狂热和兴奋之中，政治形势使知青们受到很大影响，也使他们盲目追求，盲目崇拜。

　　在幽邃走廊浏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知青总部，内部设置大队部、广播站、图书屋、医务室、知青宿舍、结婚新房以及陈列当年使用的旧物件。

重温知青岁月，信念支撑精神。鸡鸣馌耕，太平农场杜家台知青在鸡场喂鸡的喜悦；孪生兄弟，他们在东郭苇场南井子知青站携手同行的劳动场面。年代久远的泛黄照片已经载入知青总部翻篇的史册。

　　从廊道走进知青总部的辽沟口渔家菜餐厅，这里生意兴隆，事先摆放预订的碗筷。沿着餐厅后门穿出，空空荡荡的球场呈现木制篮球架，呈现昔日的轮廓，呈现当年的风采。

遁入另一端知青博物馆，贯通两间房屋，有老样品，有旧报纸，一件件，一样样，展现了勿忘昨日的苦难辉煌，无愧今天的使命担当，不负明天的伟大梦想所搜集的资料和图片。

　　知青总部，3A级景区的资质。不虚此行，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凯旋归来，天空乌云盖顶。我俩急急忙忙从原路赶回鹤祥园饭店，滂沱大雨骤降，幸运没有淋着雨浇湿衣裳。

嗅探对面棚内蒸煮鱼肉的香气馡馡，目不暇接农家院饲养的鸡鸭乖乖入窝，我旗开得胜闯关东的心情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前方漫漫旅途，漫漫长路，把握住机会获得更多经验。

　　旅行社负责人专程过来把我俩安排上席又悄然离去，各团队的司机、导游愣是傻眼不速之客的何方贵宾。

同伴起身以可口可乐饮料替代敬酒，对方懒得搭理。咱们理应不卑不亢，他倒是酸不拉叽的自讨没趣。

　　餐毕，搭伴的退休老师拿捏口袋火机不见了，走到饭店前台去买，老板免费送他，尚未脱胎换骨的乡村教师喜孜孜地告诉我，自以为是面子好大，因而产生了傲慢与偏见，因而滋生了骄矜和虚伪。

我们彼此之间出现了貌合神离的分歧，每次与带队导游对话时，我总是谦让回答：“老师想去那个需买半价门票的景点，我二话不说地跟着。”低调做人，并非低三下四。良心未泯，笃信上善若水。

　　驶向世界第一大芦苇荡，“苇海-蟹滩湿地”景区毗连我俩上午走走看看的位置非常近，它位于辽河与绕阳河之三角洲，面积大，难限制，所以没有设定景区出入口的大门。

纵观喻为“地球之肾“的滨海湿地独特的自然生态景观，沿途可见俗称采油的“磕头机“在芦苇荡作业，芦苇荡蕴含自然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辽河油田就在这个地方。

　　芦苇酿绿，鹤汀凫情，长河潮汐，群蟹逢迎。苇海蟹滩纵横阡陌的万亩林带，纯净丰饶的辽河水资源，聚集鸟类二百余种，纷飞万余只，这里有闻名遐迩的盘锦粳冠牌大米，这里还有闻名于世的中华绒鳌蟹、文蛤和河豚鱼。

走出大巴车，眼前“苇海蟹滩”的雕琢别具匠心，上面塑造飞翔的丹顶鹤，下面塑造蠕动爬行的螃蟹，形神兼备，耐人寻味。我转身迈入蒹葭阁楼，独行登顶，俯瞰全景。

具有美誉的“世界第一芦苇荡”尽收眼底，3000余米木栈道蜿蜒于芦海之中，大片芦苇无边无际。盘锦，假如说红海滩叹为观止；那么，辽河湿地更是天下奇观。

　　苇海蟹滩景区，隶属辽宁盘锦国家湿地公园（鼎翔生态旅游区），古为幽燕之地，秦汉时期隶属辽东郡。明代赵、燕、齐、鲁等关内移民到此开垦者渐多，出现村落，并设高升、盘山两驿及烽火墩，成为边防重地。清初建盘蛇驿牧场，放牧官马。清末设盘山厅，1913年（民国二年）始设县治。

这片区域为退海之地，系辽河三角洲末端冲积滨海平原，至于陆地形成过程已无从考证，盘山县城距渤海岸33公里。以此推算，陆地即向海内扩展延伸七公里。沧桑变化之快，说明这块陆地生成的历史之短。

　　敬畏自然，敬畏生命，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鼎翔人在努力提高芦苇产量的同时，加强对自然生态系统的保护，经过多年不懈的奋斗，终于建成了湿地生态系统健康完整、景观资源丰富、自然环境优美、科普宣教设施完善和休闲娱乐条件优越的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

我走出古朴典雅的蒹葭阁，小桥护栏显现“醉美湿地，大美鼎翔”的标语。回眸一笑百媚生，苍老的《诗经》以景托情，重章叠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优美的旋律萦绕在耳畔，摆渡空灵，渺远虚惘…

鹭苇海屋添筹积沙

舞间蟹行沙上成滩

　　在水一方，尽享清澈明净，远离纷扰喧嚣；在水一方，是心灵的避风港，是情感永恒的归宿和依靠；在水一方，仿佛佳人就在水中央。望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上了岸，心之所向，遥不可及，却会魂牵梦绕：

风，吹拂摇曳着芦苇，

蟹，爬出泥沼的洞穴。

栖身的小屋遮风挡雨，

延伸的栈道曲径通幽。

苇海闻涛录视频

蟹滩观景话心声

春雨无声润得千里苇海千重浪

秋风有意吹开万株芦花万朵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