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一、穿越大海道</b></p><p class="ql-block"> 车窗外的空气像团翻滚的火,43度的高溫把遠處的風景應襯得像一團團裂焰,儀表盤上的時速指针颤巍巍地來回擺動,轮胎已在碎石路上碾出细碎的火星。这不是路,是被烈日啃噬过的戈壁骸骨,车辙印被风沙揉成虚线,偶尔撞见半埋的枯木,像极了迷路者风干的手臂。</p> <p class="ql-block"> 引擎在嘶吼,每一次颠簸都让矿泉水瓶在我的腳下碰撞聲發出脆响。打开车窗想透口气,热浪瞬间灌进来,烫得我睫毛发卷,沙塵撲面而來,嗆得我直抽抽,远处的雅丹群在蒸腾的空气里扭曲,像一群沉默的巨兽蹲伏在视野盡頭,宏偉而震撼!</p> <p class="ql-block"> 最磨人的是好像老也走不到盡頭,車在石子路上顛,抖得我頭暈轉向的,好在遠處的風景是那麽的誘人,時不時端起像機咔嚓一會,以短暫的釋放一下這焦急的心情,窗外前车留下的轮胎印,可走不了多久就被风沙盖得模糊。仪表盘上的水温表一路攀升,我的心像根绷紧的弦,緊張到了極至!</p> <p class="ql-block"> 五个小时里,唯一的声音是风穿过车窗的呼啸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吱声。嘴唇干得发黏,拧开矿泉水瓶喝一口,水是温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是浇在滚烫的铁板上。到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一家人盯着前方起伏的戈壁,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p> <p class="ql-block"> 直到前方出现一片站房,远处渐渐地呈现出清晰的柏油路面轮廓,我们径直朝那片房子开去,走近时才发现这片房子有些熟悉的影子,顿感亲切。这不是一处西气东输的管道驿站吗,此刻,我们全家人同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服早己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凉丝丝的。回头望去,来时的路隐没在暮色里,正像被一场烈日烤焦过的梦,顿时有点浴火重生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b> 二、独库公路漫记</b></p><p class="ql-block"> 车轮碾过奎屯郊外的戈壁时,晨光正把天山的轮廓染成金黄。独库公路的起点没有标志性的门楣,只有一块褐色路牌立在风里,箭头指向南方,仿佛在说:从此刻起,你将与平原告别,一头扎进天山的褶皱里。</p> <p class="ql-block"> 出奎屯不过半小时,这风就变了模样。在戈壁滩上横冲直撞,到了天山脚下忽然变得这样温柔起来,轻轻地裹着松叶的清香,径直往车窗里钻。公路像一条银灰色的绸带,顺着山势往上绕,起初还能看见远处农田里泛着绿的棉苗,再往上,农田变成了低矮的灌木丛,最后连灌木丛也不见了,只剩下裸露的岩石和贴在岩壁上的苔藓。</p><p class="ql-block"> 转过一道急弯时,孩子们忽然惊呼——前方的天空被一截青黑色的山脊截断,山脊顶端浮着几缕白云,像是被天山上的美女随手系在山尖的纱巾,再仔细看,那“纱巾”竟是终年末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耀眼夺目!</p> <p class="ql-block"> 车到那拉提草原时,满眼都是青草和野花。当车停下来,我们往草原深处走去,脚下的草软得像地毯,踩上去能听见细微的“沙沙”声。远处的羊群散在草原上,像撒了一把碎银子,牧羊人坐在马背上,手里的鞭子垂着,却不轻易挥动。草原的尽头是连绵不断的山栾,白云缭绕,风一吹,白云缓缓地顺着山坡往下飘,掠过草原时,在草地上投下一片短暂的光影。</p><p class="ql-block"> 当牧民骑着马从身边经过时,那马脖子上的铜铃“叮铃叮铃”地响,牧民笑着和我们打招呼,那“亚克西”像草原上的风一样爽朗。</p><p class="ql-block"> 我蹲下身细看,草丛里藏着不少野花,紫色的马兰、黄色的蒲公英、白色的野蔷薇,星星点点地开着,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偶尔有蝴蝶飞过,翅膀上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光,落在花上,又忽然飞起,消失在草原深处…</p> <p class="ql-block"> 离开那拉提草原时,夕阳已经西斜。车沿着连绵不断的山路继续往巴音布鲁克走去,山势渐渐平缓,草原也变得更辽阔。巴音布鲁克的草原不像那拉提草原那样满是鲜花,但却多了几分雄浑。这里的草更密,颜色也更深,像是一块深绿色的绒毯,铺在天地之间。最让人惊喜的是开都河,河水在草原上蜿蜒曲折,像一条银色的带子,绕着草原转了好几个弯。夕阳照在河面上,河水泛着金光,每一道弯都像一个金色的光环。站在观景台上往下看,开都河的弯道连在一起,像一串散落的珍珠,又像大地睁开的眼睛,深情地望着远处的天山。</p><p class="ql-block"> 据说,这就是《西游记》里的通天河,当年唐僧师徒就是从这里渡河西去取经。</p><p class="ql-block"> 风也好像带着河水的湿润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在远处的草原上,几只白天鹅正慢悠悠地散步,那姿态优雅得像贵族…</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从巴音布鲁克出发,继续行驶在独库公路上,奔天山大峡谷而去。汽车沿公路渐渐钻进山谷,两边的山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陡,岩石的颜色也从青灰色变成了红褐色。</p><p class="ql-block"> 天山大峡谷的山很奇特,像是被人用刀削过一样,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有的像波浪,有的像条纹,当阳光照在岩壁上,纹路的影子散落在地面,形成了一道复杂而独特的图案。</p><p class="ql-block"> 峡谷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和偶尔的鸟鸣。车继续往峡谷深处走去,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抬头看时,天空变成了一条细长的蓝带,两边的山仿佛要合拢在一起,让人徒生几分敬畏。</p><p class="ql-block"> 当走到峡谷中段时,突然出现了一小湖泊,原来这就只天山深处的大龙池,龙池的水很清沏,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池水旁边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摸上去很凉。远处偶尔看见有几只小鸟落在泉水边喝水,见有人来,扑棱着翅膀飞到岩壁上,歪着头看着我们,似乎在审视这群天外来客,不一会就叽叽喳喳地飞走了。</p> <p class="ql-block"> 出了天山大峡谷,再往库车走,公路两旁的景色又变了样。红褐色的山渐渐变成了土黄色,草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和戈壁。风又变得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沙粒,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远处的库车城渐渐出现在视野里,城市的高楼在戈壁上显得格外醒目。车进库车城时,路边的白杨树长得笔直,树叶在风里“哗哗”地响,像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p> <p class="ql-block"> 回想这一路,从奎屯到库车,不过几百公里的路程,却像是走过了四季。独库公路就像一条神奇的纽带,把天山的壮美、草原的辽阔、峡谷的幽深串联在一起,让每一个走过这条路的人,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一路见过的风景——高山上的积雪、草原上的羊群、开都河的弯道、峡谷里的岩壁,都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久久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 每当想起,就仿佛又回到了那条路上,戈壁滩的风声,草原的清香,陡峭的山峦…</p> <p class="ql-block"> 或许,这就是独库公路的魅力。它不只是一条路,更是一段旅程,一段能让人忘记喧嚣,找回内心平静的旅程。当车轮最终停在库车的街头,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却还想着草原上的风、峡谷里的光,想着那些在路上遇见的风景和人。这一路的波澜壮阔,早已不是“美丽”二字能概括的,它更像是一首写在大地上的诗,需要用脚步去丈量,用心灵去感受。</p> <p class="ql-block"><b> 三、 拜城~喀什 一路风景</b></p><p class="ql-block"> 车轮碾过天山南麓的晨光,当“拜城”的路牌从窗畔掠过,我忽然抱住了身旁的小外孙——这片戈壁绿洲里,藏着我在塔里木石油钻井队的数载青春,如今终于要带着孩子们来寻一寻那些与钻机、星光为伴的日子了。</p> <p class="ql-block"> 终于抵达了我曾工作过的钻井队,井场上排列整齐的钻杆,司钻手扶刹把,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仪表盘。我指着营房,告诉孩子们:“老爷当年就是在这儿工作过的,每当夜晚,躺在床上透过窗子,数着天上的星星,看月起月落,”</p><p class="ql-block"> 大外孙的小手轻轻摸着井场上营房的墙面,一字一句地读着工人们每天的工作日志,小外孙正好奇地打量着正在抽水的水泵。微风掠过钻塔,仿佛看到了我昔日的工作场景…</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明白,此行不仅是带孩子们看风景,更是把我的青春,悄悄放进了他们的眼眸里。</p> <p class="ql-block"> 未到喀什,先遇见了巴楚红沙漠。未下车就感受到风裹着沙粒轻拍着车窗,小外孙们早已按捺不住。车刚仃下便迫不及待地脱鞋踩进沙里,温热的细沙漫过脚踝,他们追着沙地上的蜥蜴跑,嬉笑声落进了这沙丘的褶皱里。</p><p class="ql-block"> 当地牧民牵来几匹骆驼,孩子们瞬间围了过去,小外孙怯生生地摸着骆驼大腿。当骆驼趴地蹲下, 俩外孙一人一匹骑在了骆背上,学着牧民模样攥紧驼绳。骆驼缓步起身,载着他们走向沙丘深处,我站在原地远远望去,驼影在红沙间移动,真有几分古时丝路驼队的模样——只是当年驼队载着丝绸,如今这“驼队”载满着孩童们的欢声雀跃。</p> <p class="ql-block"> 走进喀什古城,晨光漫过土黄色城墙,将凹凸的砖纹染成暖金色。我们随着南来北往的游人,踩着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石板路径直往里走,慢慢地那古城旧时的风貌便顺着巷弄铺展开来——斑驳的木门上雕着维族特色的枝纹,铜环在风里轻轻晃动,发出阵阵似敲门的声响,门楣上垂着的红绸与维吾尔族风情挂毯相映,恍惚间像走进了时光织就的锦缎。</p> <p class="ql-block"> 巷子里最鲜活的风景,当属穿著各式维吾尔族服饰的年轻人。姑娘们裹着艾德莱斯绸长裙,裙摆上的宝蓝、绯红与明黄在走动时流转如彩虹,头上的小花帽缀着细碎银饰,随脚步轻轻颤动;小伙子们则身着深色袷袢,腰间系着绣花腰带,英气里透着几分自在。他们或倚着土墙浅笑,或在葡萄架下摆弄相机,快门声与清脆的笑声交织,给古老的街巷注入了蓬勃生气。</p> <p class="ql-block"> 沿街的小店更是让人挪不开眼。玻璃柜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小饰品:银制的耳环坠着小巧的铃铛,和田玉手链泛着温润的光,还有绣着羊角纹的钥匙扣、绘着古城风光的铜盘,每一件都透着手工作坊的温度。摊主是位笑容和蔼的维吾尔族老人,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介绍着饰品的纹样寓意,偶尔还会拿起艾德莱斯绸方巾,演示传统的系法…</p> <p class="ql-block"> 阳光渐渐爬高,巷子里飘来烤包子的香气,混合着瓜果的香甜。当地的孩子们追着沿街鸽子飞跑嬉戏,老人们则坐在自家门口的凳子上喝茶,穿著民族服饰的年轻人仍在镜头前定格美好——古老与鲜活在此刻交融,在这旧时光的韵味里,满是欣欣向荣的烟火气,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沉醉在这独属于喀什古城的温柔里!</p> <p class="ql-block"><b> 四、 从新疆喀什到青海原子城</b></p><p class="ql-block"> 又一天的晨光刚漫过喀什古城的土黄色屋顶时,我们驱车来到新疆南疆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随着人流走在艾提尕尔清真寺前的石板路上。街道上时不时飘来烤肉的焦香,那些戴花帽的老人坐在街边的木门槛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行人,砖雕门楣上的葡萄藤叶还沾着晨露——看来这就是西域烟火最鲜活的模样,每一块土坯都浸润着千年的故事吧!</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离开喀什古城,车轮向着和田玉石城的方向滚动。刚踏入玉石城,便被满目的温润撞了满怀:柜台上的籽料在灯光下泛着油脂般的光泽,有的带着河床冲刷的天然皮色,有的被匠人雕琢成飞天仕女。当指尖划过玉料时,仿佛触摸到了昆仑山雪水浸润的凉意。摊主们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讲着赌石的传奇,从窗台透进来的阳光照射在玻璃下的玉石上,折射出的光斑像撒在人间的碎月亮。</p> <p class="ql-block"> 当车子驶入青海茫崖无人区时,风景骤然切换,手机信号率先消失在风里。眼前是望不到边的雅丹地貌,土丘被千年风沙雕琢成狰狞的猛兽模样。地表裂开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大地苍老的皱纹。远远望去,偶尔能见到几只野骆驼在戈壁深处漫游,又时儿奔跑,蹄子踏起的烟尘在这寂静的荒野中慢慢升腾。当夕阳西下时,阳光把这无人区晕染成血红色,远处的盐湖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那一刻才懂“天地辽阔”四个字的分量,人类在此不过是一粒随风漂泊的沙尘一样渺小。</p> <p class="ql-block"> 青海湖的蓝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我的视野。湖水像一块被拉伸到极致的蓝宝石,贴着天际线铺开,水鸟贴着湖面低飞,翅膀掠过水面时激起细碎的涟漪。沿着湖岸行驶,金黄的油菜花田与湛蓝的湖水形成鲜明对比,牧民的帐篷搭在花海深处,炊烟袅袅升起,与远处的雪山相映成趣。走近湖边,湖水凉得刺骨,掬一捧在手心,能看见细小的沙粒随水流打转,抬头便是低垂的云朵,仿佛伸手就能摸到。</p> <p class="ql-block"> 最后一站是原子城。褪去了无人区的苍茫与青海湖的柔美,这里的空气带着几分厚重。纪念馆里的黑白照片记录着当年的峥嵘岁月,锈迹斑斑的实验设备静静陈列,墙上的文字诉说着科研工作者隐姓埋名的坚守。站在曾经的试验场遗址上,风穿过荒原,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回响。远处的草原上,牛羊悠闲地啃着青草,蓝天白云下,如今的和平与安宁,正是西部这片土地最珍贵的独特风景!</p> <p class="ql-block"> 从喀什古城的烟火气到茫崖无人区的荒芜,从青海湖的澄澈到原子城的厚重,风景在眼前流转,心境也随之起伏。这一路不仅是视觉的盛宴,更是一场与历史、自然的对话——那些见过的土坯墙、玉石光、无人区的风、青海湖的蓝,都成了刻在记忆里的勋章,提醒着世界的辽阔与生命的多样……</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5.08于北京——遂宁</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