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与他的首长薛迅

杏花洁

<p class="ql-block">薛迅(1910—1978),生于河南开封一个贫民家庭,十五岁沦为孤儿,十六岁起,先后三次考入高中或大学,却因交不起学费而中途辍学,后靠自学完成学业。十九岁在北平大学期间,她接触了革命进步团体,阅读了《共产党宣言》等进步书刊,并于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因组织和参与北平学生运动及地下党组织活动曾三次被捕,均在党组织及进步人士的营救下获释。</p> <p class="ql-block">1937年任晋豫特委、唐支队要职,由此开启了她与聂真搭档长达十年的革命生涯。</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程景善,十五岁(1938年)时在阳城县南底村(今尹庄南底)参加了八路军唐支队。不久,就担任了薛迅的通讯员兼勤务员。当时,薛迅年龄不大,二十多岁,但她已经是一位资深的女干部了,她对待同志或部下既温和热情,又严格要求,并在政治、品行、文化等方面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亲自为新战士制定学习计划,装订草纸笔记,帮助新战士提高个人素质及工作能力,为革命输送一批又一批的新鲜血液付出了一生的努力。</p><p class="ql-block"> 1939年初,晋豫特委选送聂元梓(聂真胞妹,文革中《第一张大字报》作者)等第一批学员到延安培训(为上海地下党组织培养发报人员)。同年5月,我父亲作为第二批学员之一,也启程赴延安培训。等他们到达黄河边时,因日军疯狂轰炸而路途受阻,只好返回阳城晋豫特委。返回后,父亲在薛迅部下从事机要干事工作。当时,唐支队司令部设在阳城县城开福寺,有一个警卫排的兵力。父亲跟随聂真、薛迅等特委同志与司令部分别行动,先驻扎在小赵庄,后迁至坪泉村。</p> <p class="ql-block">1939年7月的一天,日军向阳城方向合围,唐支队紧急部署渡过南大河撤往南部山区。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条河平时干涸,连日暴雨致使上游董封临涧山洪暴发,水流湍急,河床内水深齐腰。此时,晋城方向的日军已抵达周村,翼城方向的日军已越过沁水,敌机时不时在阳城上空盘旋,情况万分危急。唐支队下辖三个大队(实为三个团的建制),包括报社、党校、后勤等单位都得同时转移。如此庞大的队伍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渡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时,父亲刚满十六岁,个子矮小,身体瘦弱,薛迅见状,蹲下身子,背起我的父亲就淌过了河,父亲感激得无言以对。后来父亲常说:“虽然我当时不足六十斤,但一位女同志背着我过河,是多么勇敢而又坚强。这份救命之恩,我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 阳城南部山区冬春干旱缺水,但坪泉的泉水却冬暖夏凉、水流不腐,地理位置相对安全。因此,特委在那里创办了党校,薛迅任校长。</p><p class="ql-block"> 她任校长时与党校副校长、朝鲜革命团体在中国的负责人陈光华结为伴侣。1942年5月,陈光华在辽县(今左权县)为掩护八路军撤退,率义勇军与日伪军的战斗中壮烈牺牲。</p><p class="ql-block"> 1939年阳城“十二月事变”,在这次事变中,我的爷爷程焕章(唐支队生产工作队员)被捕,遇害。此后,薛迅更加关怀革命烈士的后代程景善(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薛迅和战士们相处融洽,感情十分深厚,白天一起行军打仗,夜晚一室同寝而睡。父亲曾给我讲过几个故事:</p><p class="ql-block"> 当年行军,每天跋山涉水走上百里路是常事,一双布鞋一天一夜鞋底就磨穿了洞,尤其在夜行军,人走得都能睡着了。一次,行军到一个村庄宿营,通讯员和战士们被安排在老百姓家的楼上睡觉;战士们由于极度疲惫,铺上麦草,倒头就睡着了;楼下司令部的首长们还在马灯下研究第二天的行军路线,突然有水滴从楼上滴到地图上,首长上楼一看,发现是一个小战士尿床了,尿液顺着木地板缝流了下来,便一笑置之。</p><p class="ql-block"> 父亲和一位从延安来的懂日语的小马叔叔,年龄相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小马叔叔在一次对日军喊话时,被日军冷枪击中头部,当场牺牲。父亲目睹了这一全过程,既悲伤又愤怒,精神几乎都要崩溃了。薛迅得知后,及时对父亲进行了心理疏导,给他讲革命道理,讲战争的残酷性,告诉他“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只有苦练杀敌本领,才能为牺牲的同志报仇;只有树立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保家卫国。在薛迅的引导帮助下,父亲慢慢走出了阴影,逐渐恢复了常态,也变得成熟了许多。在我与父亲生活的六十年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包括文革中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从未见过他流泪,他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勇敢而又坚强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1943年,薛迅与聂真结为革命伴侣。</p><p class="ql-block"> 抗日战争胜利后,1945年阳城解放,父亲一直在聂真、薛迅的部下工作,后来,唐支队编入129师陈赓纵队,参加了上党战役。</p><p class="ql-block"> 1948年部队南下,唐支队部分人员调往华北局,父亲留守晋城、运城等地,担任部队后勤保障生产部总经理。</p> <p class="ql-block">1950年,华北局急召父亲进京,由华北局青委对他们进行为期一年的集中培训,主要为国防系统输送革命力量。他们住在北京南池子的三排平房院子里,前两排住科级干部,父亲作为处级干部住在最后一排。也是在这段时间,父亲抽空去看望了薛迅,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此后,父亲进入中央第二机械工业部(航空部)所属企业工作,二十八岁时升任副厂长(行政十二级,副地市级),此后,他一直关注着薛迅的工作动态和身体状况。</p> <p class="ql-block">  新中国成立后,薛迅担任中共河北省委副书记、省政府副主席等职,为解放初期河北省的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被毛泽东主席称赞为“女中英杰”。</p><p class="ql-block"> 1952年,她主审了建国初期最大的贪污案——刘青山、张子善案,并在公审大会上作为主诉人发言。</p><p class="ql-block"> 在负责河北省经济工作时,她从农业生产实际出发,就统购统销政策向组织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却因此被扣上了“反对统购统销”的帽子。</p><p class="ql-block"> 1955年秋,薛迅调离河北省委,在中央党校研究班学习一年后,出任石油工业部部长助理。</p><p class="ql-block"> 1959年,她任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党委副书记。期间,她又因为彭德怀仗义执言而再次遭到批判,被分配到学校主管后勤工作。</p><p class="ql-block"> “文化大革命”期间,薛迅受到残酷迫害。文革结束后,薛迅给党中央写信,要求重新审查对她的处分。</p><p class="ql-block"> 1978年9月27日,中组部派人到医院看望了她,并宣布了为她恢复名誉的决定。第二天,薛迅在北京病逝,享年68岁。</p><p class="ql-block"> 中央为她举办了追悼会,聂真前来送别这位亲密的挚友和曾经的伴侣,部分在京的原晋豫特委同志及我父亲也参加了追悼会。</p><p class="ql-block"> 薛迅是一位杰出的女革命家。她的一生是为追求革命事业而奋斗的一生。她追求革命真理,不畏强权,刚正不阿,坚持实事求是,注重调查研究,凡事亲力亲为。她始终为人民利益着想、为党的事业奋斗不息的精神和高贵品质永远值得我们尊重与学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