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秋分已过,小城的暑气却未被秋风驱散。连日暴雨洗刷后,天虽放晴,空气却闷得让人窒息。翻看着天气预报,几天后温度仍能飙至三十七度,凉爽的秋,需多些时日才会抵达。</p><p class="ql-block"> 秋是收割的季节,此刻的乡村早已铺展成一片金黄——田埂间定是村民们忙碌的身影,那片熟悉的稻田,正飘着让我心头发暖的稻香。</p><p class="ql-block"> 我对乡村总有格外的偏爱,大抵是童年时光全浸在乡土气息里。小麦、稻谷、土豆、红薯,还有田埂边随手可摘的瓜果,都成了我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情愫。</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总爱观察稻穗的成长,刚抽穗时是扁扁的绿条儿,风一吹便晃悠,后来谷粒慢慢鼓胀,把稻穗压得微微垂头,颜色也从浅绿过渡到深绿,最后染上阳光的金黄。</p><p class="ql-block"> 薄脆的稻壳里,裹着白嫩嫩、饱鼓鼓的米粒,那是土地对农人的实在馈赠。微风拂过稻田,“沙沙”声响,宛若有人轻轻拨弄琴弦,为这场丰收奏响序曲。</p> <p class="ql-block"> 沉甸甸的稻穗垂着,风一来便轻轻摇晃,每一次摆动都像在跳一支幸福的舞蹈。经受过风雨的稻子,香气愈发醇厚,那是成熟独有的、带着泥土气的甜。</p><p class="ql-block"> 闭着眼伸手抚过稻穗顶端,指尖触到饱满的颗粒,恍惚间似见桌上摆着一碗热米饭,米香混着灶火的暖意,把心都烘得软软的。</p><p class="ql-block"> 思绪飘回多年前的那场丰收:一到秋收,姑姑家的几亩地就成了忙乱的中心,她总要喊来亲戚帮忙收割。可姑姑向来怕张罗人多的场面——来帮忙的亲戚里,不少是平日里不怎么干活的外甥、侄子,如何好好招待他们,成了她的难题。</p><p class="ql-block"> 每到这时,姑姑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我,电话里的语气带着依赖:“阿玲呐,你看能不能过来帮家里烧个菜……”我每次都赶紧安抚:“姑姑放心,菜不够我去买,您别着急。”</p><p class="ql-block"> 有我帮忙,姑姑总能松口气。我本就喜欢做饭,买食材时便想好了菜式:炖锅鸡汤给大家补身子,炒份时蔬解腻,再添几道众人爱吃的家常菜。姑姑无需再操心,只在旁打打下手,剥剥蒜、摘摘菜就好。</p> <p class="ql-block"> 饭菜做好要送到田里,路不算远,我陪着姑姑一同前往。她怕弄脏我的新衣服,硬拉着我换上她的旧衣裳,又找了双自己的布鞋让我穿。换上旧衣的我,瞧着镜里的模样,活脱脱像个村里姑娘,跟着姑姑拎着饭桶走在路上,自己都忍不住笑。姑姑问我笑啥,许是猜透了我的心思,笑着宽慰:“旧衣服怕啥,回家再换回来就好,去田里不用讲究。”</p><p class="ql-block"> 到了田里,老远就听见热闹的说话声,大家边干活边聊天,平日里难得聚得这么齐。两个十几岁的表弟看见我们,撂下镰刀就跑过来,抢着拎饭桶,拉着我往稻草堆旁坐:“姐,快歇着,我们都饿坏了!”</p><p class="ql-block"> 姑姑闲不住,饭一放下就拿起镰刀接着割稻。我看得心痒,挽起袖子想帮忙,却被大家拦住:“你没干过这活,割完手要疼的!”可望着金黄的稻子,我哪还顾得上疼,执意拿起镰刀跟着学。割稻的动作生涩,没一会儿手心就红了,心里却满是欢喜。</p><p class="ql-block"> 姑父跟孩子们边吃饭边讨论谁割得快,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几个人割出的稻谷,姑父一个人打谷都赶不上,几个小辈倒还能趁机歇会儿。</p> <p class="ql-block"> 风里裹着稻穗的清香,我坐在稻草堆上,手里捏着根晒干的稻穗,轻轻搓着谷粒。阳光晒得后背暖融融的,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喜悦笑声,忽然觉得,这忙乱又热闹的秋收,比任何宴席都让人踏实,连手心残留的、握镰刀磨出的红印,都成了藏在记忆里的温暖印记。</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想起那一年的秋收,最先涌上心头的仍是那片金黄的稻香,还有和姑姑一家相伴的日子。从田间的稻穗到桌上的米饭,藏着乡村最质朴的诗意,也系着我对故土最深的眷恋。</p><p class="ql-block"> 而那些为亲人付出的时光,更让我懂得:为在意的人多做一点,从来都不是负担;能帮到需要的人,收获的不只是快乐,更是心底里满溢的幸福。那些稻香、那些暖意,早已成了我心中最珍贵的回忆,无论走多远,一想起来,便觉安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