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东北游】之十六:黑龙江作为中俄界河的历史记忆

草原骏驹

<h1>文、图/草原骏驹</h1><h1>美篇号/886427</h1> <h1>&nbsp; &nbsp; &nbsp; 2025 年 8 月 22 日,我们赴东北旅行的三十八人团队,自知青博物馆承载着特定时代印记的展厅走出后,便被午后阴郁且略显沉重的天色裹挟,踏入了瑷珲历史陈列馆的院门。远眺馆舍,青砖墙面透着历史的清冷气息。方才知青岁月里那些鲜活、带着温度的悲欢过往,仿佛瞬间被拉远,另一段更为宏大、深邃的时空,在众人眼前缓缓铺展。<br></h1> <h1>&nbsp; &nbsp; &nbsp; 细观之下,陈列馆的轮廓在斜射的光影中渐次清晰:墙体右圆左方的形制,本是完整国土的象征,一道三角裂痕却如凝固的利刃,硬生生剖开规整的墙体肌理,恰是《瑷珲条约》在国土上划下的伤痕。馆前悬挂的 1858 枚铜铃,被黑龙江的风拂动得微微震颤,每一声响动都似时光发出的沉缓叹息,承载着 60 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厚重分量。不远处的魁星阁矗立在光影之中,青灰瓦檐挑着斜阳,飞檐如剑 —— 这栋在 1900 年沙俄焚城时唯一幸存的建筑,檐角铜铃与馆前风铃遥遥相应,化作最沉默的界碑。</h1> <h1>&nbsp; &nbsp; &nbsp; 馆内光线幽暗,与门外明朗的白日仿若两个世界。空气中浮动着旧纸、木器的气息,还萦绕着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众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在玻璃展柜中的历史魂灵。</h1> <h1>&nbsp; &nbsp; &nbsp; 展览自这片土地最久远的历史脉络展开。“黑龙江 —— 中国北方民族的母亲河” 展区内,粗糙却不失力道的石器、浸染着辽金岁月风霜的陶罐,静静陈列在射灯柔和的光晕下。它们虽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具说服力。黑龙江,这条名字中蕴含磅礴气势的大河,并非生来便是界河。它曾如长江、黄河一般,是滋养中华民族的广袤腹地,是一条内河。这朴素的认知,让人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意,却也隐约预示着此后历史变迁中的巨大失落。</h1> <h1>&nbsp; &nbsp; &nbsp; 历史的画卷在《尼布楚条约》处翻开首个篇章。那份以拉丁文、满文、俄文书写的条约文本,象征着一次势均力敌的外交博弈与一段短暂的和平时期。展区内展出的鄂伦春萨满服,色彩绚丽,缀满羽毛与铜铃,仿佛仍回荡着森林深处的祷祝之声。它是古老民族与这片山川共生共息的见证,在那时,他们的生存空间仍是完整而自在的。</h1> <h1>&nbsp; &nbsp; &nbsp; 当目光落在《十八世纪瑷珲街景》照片上时,人们的心情竟稍有舒缓。那是《尼布楚条约》之后的承平岁月,画面中商铺林立、车马往来,清政府的衙署对江北广袤土地实行着有效的管辖。由此不难想见当时瑷珲的喧闹与生机,那是一种边疆特有的、融合多种文化气息的繁荣景象。这段短暂的安宁,如同悲剧叙事中的一段舒缓间奏,让人得以稍作喘息,却也更反衬出随后历史风暴的酷烈。</h1> <h1>&nbsp; &nbsp; &nbsp; 果不其然,当脚步迈向 “十九世纪下半叶” 展厅,空气中的压抑感骤然加剧。1858 年,是中华民族命运被强行扭转的年份。“《瑷珲条约》” 四字,恰似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刻在历史的肌理之上。展厅中复原的签约场景,逼真得令人窒息。仿佛能看到清朝官员奕山无奈而屈辱的背影,也能感受到沙俄代表、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志得意满的气焰。玻璃柜内,一枚枚俄军铜戈比、银质勋章,冰冷而坚硬,它们曾是侵略的铁蹄、掠夺的印记,如今则成为无声却最尖锐的控诉。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自此割离,黑龙江也从 “母亲河” 转变为 “界河”。这一身份的转变,承载着无数血泪与不甘。</h1> <h1>&nbsp; &nbsp; &nbsp; 然而,掠夺者的欲望并未因一纸条约而收敛。展览最后的 “庚子俄难” 展区,将这段历史悲剧推向顶点。1900 年的 “海兰泡惨案” 与 “江东六十四屯惨案”,仅其名称便令人不寒而栗。首次公开的屠杀照片虽影像模糊,却难掩其狰狞;抗俄军民使用的简陋武器,无不诉说着一段曾被刻意掩盖的残酷历史。最令人震撼的,当属 “海兰泡半景画”。它以学术严谨的态度复原了当时的惨状:江水中挣扎的身影、岸上倒毙的尸骸、滚滚浓烟与俄军冰冷的枪刺,皆清晰呈现。它未如艺术创作般刻意渲染情绪,却因这份克制与对史实的严谨还原,更具一种直抵骨髓的冲击力。那不是一幅普通的画,而是一扇通往历史炼狱的窗口,即便隔着百余年时光,民族曾遭受的巨大创痛,依旧能灼伤观者的双眼。</h1> <h1>&nbsp; &nbsp; &nbsp; 从陈列馆走出,重新置身阳光下,人竟有片刻的晕眩。这短暂的参观历程,仿佛穿越了一个漫长而沉重的世纪。同行者皆沉默不语,先前的谈笑风生消失无踪,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沉思的阴霾。</h1> <h1>&nbsp; &nbsp; &nbsp; 在不远处的江畔,凭栏远眺,黑龙江便在眼前。它平静而宽阔地流淌,夕阳余晖洒在江面,泛着碎金般的光芒。对岸的俄罗斯村庄清晰可见,红色屋顶、安静的烟囱,构成一幅宁静的图景。此刻的江风温柔,水声平和,仿佛那些惨烈的过往从未发生。</h1> <h1>&nbsp; &nbsp; &nbsp; 但我们深知,这平静之下,沉积着太多的血泪与悲鸣。瑷珲这座小城,其名称本身便是一部浓缩的史诗,既记载着民族光荣的生息、平等缔约的过往,更烙印着国土被割让的屈辱与遭受苦难的惨烈。这一日的游览,犹如一次精神的淬炼。它带来的并非仇恨,而是一种清醒的痛楚,一种知耻而后勇的沉静力量。历史的风掠过这片黑土地,带走了硝烟,却带不走记忆。陈列馆的沉郁光影与黑龙江上的粼粼日光,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前行路上,需永远凝望的历史坐标。(2025年9月27日于成都)</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