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珍的故事（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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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鹤是个千年古镇，依山成街，因河成镇，镇边有寺，渔耕人家枕河而居，素有”鹤皋风景赛姑苏”的美誉。佳珍在这片山水间生活，白洋湖就像一面镜子，照着童年的倒影，也照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杜湖与白洋湖静静卧在群山怀抱里，尤其是白洋湖，狭长蜿蜒，水色青碧，像一条沉睡的龙。佳珍的家就在湖边的闸门附近，每逢梅雨季水位上涨，开闸泄洪的那一刻，整条河都活了过来。湖水翻滚着奔涌而出，轰隆作响，仿佛大地在低吼。两岸顿时挤满了人，有踮脚张望的老人，有兴奋尖叫的孩子。

那年佳珍十岁，穿着一双崭新的海绵拖鞋，和几个小伙伴蹲在河埠头，伸手去够那飞溅的水花。凉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我们咯咯直笑。玩着玩着，佳珍把右脚伸进激流。水像一群调皮的小手，推着、挠着、拽着，可就在那一瞬，在脚的拖鞋被猛地卷走，像片叶子般打着旋儿冲向闸口。佳珍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就扑了出去。

那一刻，激流如猛兽般卷走了佳珍脚上的一只海绵拖鞋——在那个年代，这样一双鞋已是难得的奢侈。佳珍未及思索，纵身扑入汹涌的波涛。岸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佳珍的身体轻若浮萍，在浪谷与波峰间起伏飘摇。指尖终于触到那熟悉的鞋面，紧紧攥住。人群沿着河岸奔跑呼喊，有人伸出竹竿想拉她上岸，却被急流无情地冲开。一百多米的奔袭后，命运将她推向一处河湾，她死死抱住埠头的石阶，才得以脱险。

爬上岸时，佳珍浑身湿透，发丝凌乱，手中却仍紧握着那只拖鞋。伙伴们急忙递来另一只，轻轻为我穿上。四周议论纷纷：“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为了一双鞋连命都不要了！”可他们不知，若丢了这鞋，回家后那“土匪”般的父亲定不会轻饶。那一刻，她忘了可能会赌上性命，她只是不愿面对家中的狂风暴雨。

佳珍后来回想起来，仍觉后怕。那湍急的河水竟未将她卷入漩涡，也未撞上嶙峋石块，更未把她吞入深不见底的大河深渊。或许是上苍怜她命苦，悄然为她拨开死神的手。佳珍这条小命，竟在惊涛骇浪中侥幸归来，像一粒尘埃，被命运轻轻托起，搁浅在生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