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时刻－只是很冷而已吗》第八章 作者∶傅宇

环太平洋

　　华北平原的第七次寒潮来得毫无征兆。林宇在地下掩体的通风口裹紧防寒服，呼出的白雾刚飘起就被冻成冰碴，噼啪砸在金属护板上。温度计嵌在墙体内的红柱停在-63℃，比三天前又降了5℃。掩体里的暖气系统发出濒死的嗡鸣，循环泵的金属外壳结满白霜，连过滤空气的活性炭都脆成了粉末。“地源热泵彻底趴窝了。”苏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出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他正蹲在掩体深处的机房，身边堆着拆开的散热片，“低温让润滑油凝固，压缩机卡死了。备用柴油发电机的油箱也快冻成冰坨。”王浩踹了踹墙角的物资箱，里面的压缩饼干冻得像块石头：“后勤组说，最后一批抗冻燃料只能撑四十八小时。再这样下去……”他没说完，喉结动了动，看向林宇。林宇盯着自己冻得发紫的手指。他刚用红外测温仪扫过掩体墙壁，数据显示混凝土内层温度已降至-45℃，冰晶正沿着钢筋缝隙缓慢生长。“得找新的热源。”他扯下手套，指尖在空气中凝出白雾，“地表的冻土层太厚，传统地热井打不穿。或许……”他调出平板上的地质图，“试试浅层地温梯度异常区。”

城郊的废弃化工厂区，寒风卷着冰碴砸在防弹玻璃上。林宇趴在钻井平台的操作台上，护目镜内侧结着层薄冰。面前的岩芯样本显示，地下三十米处存在异常热储——温度比周边高12℃，虽然不足以供暖，但足够驱动小型热电转换装置。“钻头再往下五米！”他对操作员喊，“岩层裂隙可能连通更深处的暖区。”苏然在控制台前调试热电偶：“如果这层热储能稳定输出300瓦/平方米，够维持掩体基础供暖。但裂隙渗透率太低，热量传导效率……”他突然顿住，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值，“等等！热流在增强！”钻井平台剧烈震动。王浩死死攥住护栏：“岩层在移动！是冰压！”林宇的瞳孔收缩。他想起陈昭明笔记里的话——“极寒会让冻土层像钢板一样坚硬，也会让冰川像液体般流动”。眼前的岩层裂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冰屑混着泥浆喷涌而出，其中混杂着细碎的紫色晶体。“是残留晶体！”苏然的声音发颤，“它们没完全消退，被冻在冰层里了！”林宇扑向操作杆，紧急制动钻头。但已经晚了——喷涌的冰浆裹着晶体碎片涌进钻孔，瞬间冻结成半透明的“冰柱”，将热电偶和电缆死死缠住。“设备短路了！”王浩看着冒出黑烟的转换器，“温度又跌了！”林宇抹了把脸上的冰水。他知道，这不是意外。那些被冰封的晶体仍在缓慢释放能量，像地底的定时炸弹，既无法利用，又不断扰乱地表的热平衡。

深夜的掩体里，温度计的红柱跌破了-70℃。林宇蜷在行军床上，防寒睡袋的拉链拉到下巴。他的手指已经失去知觉，只能靠意志力握住平板，查看卫星云图。极地的冷高压正在南下，预计二十四小时内，华北平原的气温将降至-80℃。“氧气存量还剩30%。”王浩裹着毯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融化的雪水，“通风系统结冰，只能靠化学制氧机维持。再这样下去……”“我知道。”林宇打断他，“但地源热泵修不好，浅层热储被晶体污染，我们没有其他热源了。”他看向墙角的金属柜，“除非……”“除非启动备用方案。”苏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全封闭防寒服，手里捧着个银色手提箱，“陈所长留下的‘应急热源’——小型核电池。”林宇猛地抬头：“核电池？那种高放射性的？”“经过屏蔽处理的民用型号。”苏然打开箱子，露出个篮球大小的金属球，“理论输出功率5千瓦，足够维持掩体核心区供暖。但辐射泄漏风险……”“总比冻死强。”王浩抢过箱子，“我去安装！”林宇拦住他：“我来。辐射防护我熟。”他接过金属球，指尖触到表面冰凉的铅层，“需要钻个深孔，埋进地下十米，用冻土层做天然屏蔽。”

安装核电池的钻井在掩体后院进行。林宇戴着双层防辐射手套，将金属球缓缓放入钻孔。土壤冻得像钢铁，每往下十厘米都要用液压锤猛砸。苏然在地面监测辐射值，额角的汗珠刚渗出就被冻成冰珠。“深度够了。”林宇擦了擦护目镜上的冰，“启动吧。”苏然按下遥控器。金属球表面泛起幽蓝的光，微弱的震动从地下传来。掩体里的温度计红柱开始缓慢爬升——-68℃，-65℃，-60℃……“有效！”王浩盯着暖气出风口，“有热风了！”林宇却盯着钻孔上方逐渐融化的冰层。淡紫色的晶体碎片混着泥浆渗出，在雪地上勾勒出蛛网般的纹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地底的晶体仍在呼吸，核电池的热量会加速它们的代谢，下一次爆发，可能比这次更猛烈。

黎明时分，掩体里的温度回升到-30℃。林宇站在窗前，望着后院逐渐冻结的钻孔。苏然递来一杯热咖啡，杯壁的温度透过防寒手套传来，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能撑多久？”王浩问。“核电池续航七天。”林宇喝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扩散，“七天后，要么找到新的热源，要么……”他没说完，看向墙上的地质图。在那片被紫色标记的异常区，有座被冰盖掩埋的死火山。“或许……”他轻声说，“我们该去问问地球，它到底想冻多久。”

寒风卷着冰碴拍在窗户上。这一次，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