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登莲宝叶则神山

智广

从阿坝的朗木寺出发，天路蜿蜒，一路颠簸，途经山川、草原，不言起点，不问终点，每一寸土地都有传奇的故事。

莲宝叶则被描绘为"云顶上的莲宝叶则"，以其雄奇峻伟的山峰，星罗棋布的湖泊和变幻莫测的云朵，被誉为"蜀山之源，昆仑天梯"，是藏区十大神山之首，自然景观与文化传说交融的仙境。

车在无尽的盘旋中向上、再向上。窗外的绿色早已褪尽，只剩下铁灰色的巨石，以一种亘古的沉默，嶙峋地指向苍穹。我的胸口像被悄悄塞进了一团棉花，呼吸变得浅而急促，只好将脸埋向那小小的氧气喷口，听着那嘶嘶的声响，像是生命与这高原在进行一场隐秘的谈判。

及至脚踏上实地，那高度计上跳动的数字——4520米——才仿佛有了重量，沉沉地压在每一根神经上。风是这里唯一的主人，它毫无阻碍地掠过山脊，带着禅意的纯净，吹得人衣袂翻飞，灵魂都似乎轻了几分。

抬眼望去，莲宝叶则便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那并非是秀美的山，而是一群巨灵的集合，是盘古开天辟地时遗落的斧凿。山峰如剑，如刀，如无数虔诚的僧侣正以最坚硬的骨骼向天空叩拜。岩石裸露着亿万年风霜的纹路，苍黑中泛着冷峻的光。山脚下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海子，像是一面面被打碎的镜子，映着天的蓝和云的白，在蛮荒中漾开一汪汪动人心魄的温柔。

最奇的，是那山，是那云。

它们仿佛不是天上的客，而是这山石吐纳出的气息，一团团，一缕缕，就在身边，在指尖不远处飘浮。那么低，那么近，仿佛伸手出去，便能撷取一朵，感受它冰凉的、柔软的触感。它们时而如哈达，轻绕在山腰；时而如羊群，悠闲地徜徉在湛蓝的天湖里。天地在这里失去了界限，人站在山巅，也仿佛飘在了云端。这是一种奇异的悬浮感，一边是脚下大地的坚实磅礴，一边是身边云朵的触手可及；一边因缺氧而头晕目眩，一边又因这旷世的景致而清醒得如同顿悟。

我忽然想起平原地带那些需要极力仰望的云，它们总是那么遥远，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飘逸。而这里的云，却是可以对话的邻居。它们见证着山的古老，也默许着我这个靠着一点人造氧气才得以存活的短暂过客。

那一刻，我忘了呼吸的窘迫。人与山，与云，与这整个高原，达成了一种短暂的、沉默的和谐。这高原的氧气虽是稀薄的，但这天地间的壮阔，却浓稠得足以醉人。坐车下山途中，回望那渐行渐远的巍峨群山，我忽然觉得，我带走的，或许比那一瓶氧气，要多得多。

晴空之下，骑马的我沿着山道缓缓前行，挥手致意，笑声在风中飘散。马蹄踏过碎石与草地，节奏舒缓，像是与这片土地达成了某种默契。在这里，连速度都变得奢侈，人们宁愿慢下来，让目光多停留一秒，让心跳多与山风共振一次。

从莲宝叶则下来，我居然顿悟：“我们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