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酿，时光的完美交融

晓东

秋天十大雅事之《酌秋酿》

‍金秋时节沉醉于丰收的喜悦，风掠过层林，染透半坡枫红。浓浓秋酿留香于唇齿的余味，三杯两盏，浅尝辄止，恰至微醺，既解了秋乏，又暖了身心。檐角垂落的玉米串，晒着最后几缕秋阳。竹筛里的桂花，在瓷坛中与新米相逢。待月上中天，舀一勺井水慢煨，酒香便漫过窗棂，醉了满庭清辉。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晓东

檐角的秋风，总带着几分不疾不徐的柔性。它先是漫过院墙，在晒谷场上打了个转，又钻进桂树的枝叶间。待把那细碎的金桂染透，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时，母亲便从储物间搬出那只陶瓮。瓮身粗陶的纹路是岁月刻下的痕迹。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触感像触到了无数个秋天的褶皱——有某年晾晒稻谷时沾的泥点，有孩童时期不小心磕出的浅痕。掀开木盖，去年酿的青梅酒还剩半坛，琥珀色的酒液在瓮底晃荡，带着陈年的清冽。

母亲说，新采的桂花得趁鲜酿了。我便帮着把洗净晾干的桂花倒进空着的陶瓮，一层花瓣一层冰糖，看着雪白的糖粒慢慢融进金黄的花堆里。这陶瓮装过旧年的青梅，如今又要盛下今年的桂香，仿佛每个秋天，都需要这样一个容器，把时光的味道好好珍藏。

酌秋酿，首先选料要趁晨露未晞。去后山摘野山楂，红果缀在枝头，被秋阳晒得暖融融的，咬开时酸意里裹着清甜；或是在市集挑饱满的桂花，得是清晨带露采的，花瓣上还沾着星子似的水珠，凑近便有香息漫进衣领。最讲究的是酒曲，得用隔年留存的老曲，菌种在时光里慢慢醒着，像沉睡的秋魂，只待新粮新果来唤醒。

接着要清洗陶瓮。清洗陶瓮时要格外仔细，不能沾半点油星。将山楂去核、桂花阴干，一层果一层冰糖码进瓮里，再缓缓倒入白酒。酒液漫过果实时会泛起细密的泡沫，像是时光在轻轻呼吸。最后用桑皮纸封坛，再盖上青石板，压上几块洗净的鹅卵石——这一压，便把秋的鲜活、糖的绵甜、酒的清冽，都锁进了时光的褶皱里。

之后的日子，便是等待。坛口偶尔会渗出淡淡的香气，风一吹，满院都飘着秋的甜润。有时会忍不住掀开石板一角，看坛里的果子慢慢褪去鲜红，酒液渐渐染上琥珀色，像是时光在坛中悄悄沉淀。这等待不焦不躁，就像秋天本身，从容地把夏的热烈酿成冬的温润。

等到来年秋日，启坛的那一刻最是动人。酒液倒在白瓷杯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桂花酒里浮着细碎的花瓣，山楂酒里凝着淡淡的果香。抿一口，先是酒的清冽，再是糖的绵甜，最后是秋果的鲜醇，在舌尖上层层化开——这哪里是酒，分明是时光把去年的秋，完完整整地酿进了今年的杯盏里。

秋酿从来不是简单的酿酒，是把秋的阳光、风、雨露，还有人心底的从容，都揉进陶瓮里，让时光慢慢发酵。当酒液滑过喉咙时，便尝出了时光的味道：不疾不徐，不浓不淡，恰如秋天的风，恰如岁月的暖，在唇齿间，在心头，轻轻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