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椰风语

美篇号：59314672

文字：椰风语

图片：致谢网络

秋是从一片叶子的转身开始的。

先是树梢最尖的那片，不知在某个浸着露气的清晨，被风轻轻吻了吻，便悄悄褪了绿。像少女初妆，先是怯生生的鹅黄，藏在浓密的绿意里，非得不经意间抬眼，才惊觉那抹温柔；过几日再看，那黄竟生了胆子，顺着叶脉往叶心漫，渐渐洇成透亮的金，最后索性把整个身子浸在秋阳里，成了一片晃眼的橙红。风过时，它便在枝头轻轻颤，像在试探着与枝桠告别——这大抵是秋最软的提醒，告诉草木：该换件衣裳了。

田野里的秋是铺开来的。稻穗沉甸甸地垂着头，把田垄染成翻滚的金浪，风过处，细碎的声响漫过来，是稻粒在说悄悄话，字字句句都是关于饱满与成熟的秘密。玉米秆擎着红缨，像举着无数小小的火把，在田埂边排着队，等风来轻拂，等夜露来浸润。最热闹的是果园：柿子把枝桠压得弯弯的，像挂了满树的红灯笼，风一吹就晃出暖融融的光；山楂挤在一块儿，红得发亮，互相撞着发出甜甜的“咚”声，是秋实的私语；苹果藏在叶底，半边红透了，像浸了晚霞的胭脂，另一半还沾着秋阳的温度，泛着淡淡的黄。

秋的天是被洗过的。蓝得透亮，像块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蓝布，连云都变得懒了，一团团浮在天上，半天不挪一步。偶尔有雁阵掠过，“人”字排得齐整，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很轻，却能惊起满地落叶——银杏叶打着旋儿飘，像撒了一地碎金，踩上去沙沙响；枫叶红得热烈，落在地上，便给小路铺了层红毯，走上去满是秋的仪式感；梧桐叶大张着，悠悠地坠，像谁写坏了的信，被风轻轻丢在草丛里，留着半行未说完的温柔。

暮色里的秋最是缠绵。夕阳先把云染成橘红，像给天边铺了层融化的蜜，又渐渐褪成粉紫，掺着些朦胧的灰蓝，晕得整个天空都软下来。归鸟的翅尖掠过后，风也慢了脚步，裹着草木的清香在田埂间漫荡，偶尔卷起几片半黄的叶，轻轻落在溪边的石头上，又被晚来的露打湿了边角。远处的稻浪渐渐隐在暮色里，只剩轮廓在昏暗中轻轻晃，果园里的灯笼似的柿子，倒成了暮色里最亮的星子，隔着风都能看见暖光在叶隙间闪。屋舍的轮廓淡了，只有烟囱里飘出的轻烟，慢悠悠地缠上云，把秋的暮色晕得更柔——没有声响，只有秋意漫过草尖、漫过枝头，悄悄裹住整个天地。

秋从不是萧瑟的。它是成熟的诗，是温暖的信，是大自然用一整个夏天酝酿的温柔。它让草木把积攒了三季的力气，都化作最绚烂的告别；让土地把藏了许久的甜，都捧出来给人间尝。走在这样的秋里，连脚步都变得轻缓——因为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慢慢品，像抿一口陈年的酒，先是清冽漫过舌尖，而后暖意从心口漫上来，裹着整个秋的温柔。

秋就这么来了，带着一身的金，一腔的甜，在风里，在叶上，在每一个等待收获的、软软的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