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40）愧疚欠情

铭鸣

第四十章 愧疚欠情

　　遥想当年，知青们误留劣迹，集体户也发生过一些不该发生的故事。那都是成长期的孩子们好奇、逞强、懵燥、冲动的顽剧，都属于年轻人刚刚步入社会初期，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和莽撞。

　　一、夜半盗烟被人赃俱获

　　年轻人玩世不恭有时真无度，嬉闹疯癫甚至鲁莽过格不计后果。一次，一队的雷鸣和几个同学收工回户，路过某社员家，发现人家的黄烟大丰收，满院挂着快晒干的黄灿灿的烟叶。一片片金黄的烟叶，诱发了瘾君子欲望，烟瘾作祟邪念滋生，他们边走边议论：这家的烟叶真不错，这么方便好拿，咱们弄点儿过过瘾？

说到就做，动心不如动手。白天他们去侦察看好了地形，几个人便约好半夜里去做贼。选了一个漆黑的夜晚，几个人悄悄地摸到那户人家，轻轻打开院门，猫着腰屏息钻进烟棚，烟棚里面黑咕隆咚，他们只能摸着挂烟叶的绳子，顺着绳子凭感觉摘下烟叶。因为是初次行窃，虽然嫩贼们互壮贼胆，但还是免不了做贼心虚慌慌张张。

黑暗中忙乱了一阵，各有收获。可不知是谁，一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发出了揪心的声响，在夜深人静的深更半夜，这声音格外震人，弄出了动静，吓得嫩贼们慌忙拽了几把烟，塞进麻袋就跑。

情急之下，贼心慌张，都恨不得立即飞离做案现场，结果慌不择路，竟然直接跑回了集体户。这帮小毛贼没有做案经验，不像那年杨金龙等抢军帽，知道趟水过河避免公安跟踪寻迹。他们一路跑一路掉烟叶，根本想不到要收拾灭迹。

当晚，失主发现烟叶被盗，而且，院子内外满地明显的蛛丝马迹。等到天一亮，他顺着掉落在地上的烟叶碎片，一路追踪，不费半点儿功夫，径直追踪到了集体户。然后又顺着痕迹，找到了藏在仓库天棚上装着黄烟的麻袋。寻踪追迹，失主竟直捣贼窝，登门捉贼人赃俱获。

失主找到户长：“你们集体户有人偷了我的烟，把烟藏到了仓库的天棚上。”户长惊讶无奈，只好挨屋去问男同学。问到了昨晚半夜出去的几个人，证据确凿无法抵赖，他们几个认栽。

天刚亮，毛贼还没睡踏实，就被失主逮了个正着。这几个人被抓了现行，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嬉皮笑脸：“我们错了，你的烟叶多少钱一斤，我们买你的行吗？”

老乡忍不住笑着了：“小伙子，你们想抽烟就说嘛！不用这么费劲儿。想抽烟，吱一声。这点儿烟叶就留给你们吧！”

几个贼羞愧难当，赶紧说：“不行，那可不行，我们还是买你的吧！”于是他们几个人凑了一些钱，买下了那半袋烟叶。

话说开了彼此就坦诚相见了。失主很直率：“抓你们这些毛贼，我真没费劲儿，顺着烟叶渣子就追到了集体户。开始我还真有点儿紧张。现在不用报案，案就破了。”

本来想就地取材顺手弄点儿烟抽，可是做贼不成反被抓了现行。很幸运失主高抬贵手没有追究，也没报案，宽容地原谅了这伙小毛贼。

雷鸣（右3 盗烟人之一）回天岗受到大队领导欢迎

张伟丹摄影

　　二、鸭子遭厄运殒命菜地

　　一天早晨，一群鸭子钻进了集体户的菜地，尽情地品尝着青嫩的菜肴。后勤户长朱阳林在大院门口，一眼看见了鸭子们吃的正欢，心里说：老子辛辛苦苦种的菜，哪是给你们吃的！

他赶紧跑过去轰，顺手捡起一块河卵石照着鸭群撇了过去，该着其中的一只鸭倒霉命短，那石头不偏不倚正中脑门儿，那鸭子脖子一伸当即倒地，扑棱几下一蹬腿就呜呼了。

朱阳林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神，飞石击鸭百步穿杨，堪比《水浒传》里的没羽箭张清投石击打，百发百中弹无虚发。纯属天助一投即中，一下子就要了鸭子的命。此系偶然事件，实在出乎意料，让他猝不及防。鸭子既然已经死了，那得赶紧善后处理，他害怕被人看见惹麻烦，急忙拎起鸭子跑回集体户。他灵机一闪干脆来个吃掉灭迹。他直奔食堂，把鸭子扔进了厨房。

　　左起：刘瑛 吴丽萍 高秀娟 李光回集体户

　　吴丽萍正在做饭摘菜，一只肥鸭从天而降，见鸭子落地，她也不问什么来路，无论何物进了食堂都是菜。她当即烧水拔毛、开膛剁块儿，炸锅烹炒添汤加料，续上柴火盖上锅盖。倾刻，闷不住的香气从大铁锅盖的缝隙腾腾溢出。

一会儿，一盆香喷喷的清炖肥鸭端上了餐桌。午餐，同学们享用了美鸭餐。朱阳林夹起一块鸭肉，心怀歉意：“鸭子啊，鸭子，对不起！你吃了我们几口菜，我们吃了你的肉。”

　吴丽萍 李云秋 李光 高秀娟在集体户大院

　　三、卖肉抬高母猪身价

　　我们集体户有一口母猪，一生幸福吃得好睡得香，只生育了一窝崽子。猪崽子都长大了，母猪没有再生第二窝。户里的猪喂得好，母猪几个月就膘肥体胖恢复了原生态。

开春儿时，户里缺油水没肉吃，管后勤的几个人一商量，就干脆把母猪杀了。每年开春农村的生活都很吃紧，集体户也是罗锅上山——前（钱）紧，几个人商量决定猪肉卖一半儿挣点儿零钱。于是，他们几个提刀拎斧推车岀户，到大路口卖猪肉。那猪肉白膘嫩肥颜色新鲜，看起来透亮渗油很诱人。

那时候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家家都缺油水，在城里每个人每个月只定量供应五两豆油，根本不够吃，荤油（猪油）是主要的食用油，几乎家家都靠买肥猪肉炼荤油下锅。

听说集体户卖猪肉，很多人围观买肉。人们看了集体户的肥膘肉，就知道含油率很高。还有人说集体户的猪喂的好肯定出油。那母猪肉品相好出身正，所以很热销，不一会儿就卖光了。

哎，可怜的小母猪贡献了青春之后身价才得到提高。虽然母猪肉卖了个好价钱，可几个卖肉的人心里觉得有点愧疚，毕竟不是正宗的肥猪肉，有以次充好之嫌。

提起那些往事，朱阳林还在为误杀鸭子和卖母猪肉忏悔呢，觉得真对不起天岗的乡亲们，偷吃了他们的鸭子，母猪肉卖了个肥猪的价。

　　四、砍柴伐木损坏生态

　　四十多年前的冬天，那才叫真正的“严冬冷酷天寒地冻”，特别在蛟河山区，温度经常低于零下30℃。如今全球变暖，《林海雪原》式的冬景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下乡的第二个冬天来临，集体户要储备一冬的烧柴。全户诺大的四合院，有十几间屋子要取暖，加上烧火做饭熬猪食，木柴的消耗量相当于十几户农家。

入冬不久，眼看着柴火堆日渐缩小，必须在大雪封山之前抓紧上山打柴。根据我们户的柴火消耗量，附近的山区不容易打够，因此要远行进深山。出发前同学们做了充分的准备，打好裹腿带上皮帽子、棉手套，只等进山的命令。

这次出征进山，集体户精选出李明、关铁汉、朱阳林、杨林勇、李国强、余春、赵刚等八位壮汉，由户长李刚带队前往保林。临行前，带队老师嘱咐，进山要注意安全，捡干枝砍枯树。

一行人一进老爷岭，满眼林海茫茫白雪皑皑，积雪浅处没膝深处齐腰，在山背后的窝风处，阴面无光照，雪深踩不到底，真的是寸步难行。

八个壮汉找枯树捡干枝，干了一天也没打多少柴火。第二天快黑了，他们又冷又累又饿，依然收获甚微。在雪海林涛之中山峦与积雪沧茫一色，哪里有多少干枝、枯树？

索性就放树吧。主意一定，他们就找离道路远点儿的地方，在不易被发现的山沟，比碗口粗、甚至比电线杆还粗的树，被一棵棵放倒。

大树吱吱嘎嘎倒下，惊扰了栖息在林中的乌鸦、喜鹊。暮色里，它们呱呱叫着惊恐地飞向远方，留下凄凉的叫声在山谷林间回荡。这情景让人不禁联想起曹操在《短歌行》中描述的画面：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寒鸦惊惧仓皇悲鸣，向远方飞去。在寒冬腊月里，我们毁掉了鸟儿的家园，可怜它们不得不远离人烟，重新寻找栖息的枝头。抬头望着灰暗的天边，目送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乌鸦群影，仰望身边的大树倾倒，震落了阵阵雪花，那倾倒的树冠刮落挂在旁边树上的雪花，飘满天空纷纷扬扬随风飘落在伐树人的脸上，随即融化成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雪水滴落似乎在为遭受创伤的森林啼哭垂泪。

雪水和汗水可以抹去，可同学们心里的不安隐隐难去。第一次盗伐林木，同学们心怀愧疚，忐忑不安地满载而归。

回到集体户，成材的木料锯成半米长的木段，那冻透的木质很脆，顺茬一劈，整齐规矩，好摆好烧好看。可惜了这些价值可贵的木材，就这样被当作普通柴火化为灰烬。

我们乱砍盗伐破坏了天岗的森林生态，给山林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究竟我们烧掉了多少成材树木，管后勤的殷树立、朱阳林最知道。

　　二队知青在集体户大门口合影 张伟丹摄影

后排：殷树立（右1 ）朱阳林（左4）

　　五、抢座位引起一场冲突

　　年轻人火气盛易冲动难免有摩擦。一次一队的王雄鹰坐火车回集体户。车上人多，他好不容易占了一个座位。还没有坐稳，他起身想看看找一找车上还有没有其他同学。刚站在过道上，一转身自己的座位就被别人占了。他赶忙说“这是我的座位！”对方很霸气地回答：“你的座？你叫它答应吗？”王雄鹰刚想发火，发现对方不是一个人，几个壮汉好像也是知识青年。当时他就一个人，实力相差悬殊，他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忍气吞声換一个车厢。

当他串到另一个车厢时，碰上了我们户的几个同学，一见同户兄弟便忍不住委屈，迫不及待地向兄弟们诉冤：“妈的，刚才叫人欺负了，有几个小子把我的座给抢了！”

咋的？有人竟敢欺负咱哥们儿，这还了得！几个人怒不可遏。二队的李英眉头一皱：“走，咱们看看去，都是谁呀！”在他的率领下，他们气势汹汹地找人要座。穿过拥挤的乘客，找到了那小子。他见我们人多，想解释消灾，我们的同学没有耐心听下去，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一时间霹雳啪啦混战爆发，双方一阵混战，结果对方的一个人被打昏在地。

乘警闻讯赶到，一边抢救伤者，一边控制住群殴的参与者，车到了天岗站，没让他们下车，这群肇事者被直接押解到了五常车站，下了车被带到派出所。

民警认真办案，核实了案情，情节很简单，两伙知青争座打架。知青打群架屡见不鲜，派出所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程序性地批评教育一通，打人一方赔了医药费了事。

下乡41年在腰岭子聚会 前排：王雄鹰（右2）

　　那些淘气顽皮的插曲，小来小去只能记起几件，皆如：砍鹅、杀狗、盗烟等小把戏。偶尔也打架斗殴，但乱砍盗伐给大自然留下了伤痕。

看主流，我们集体户的过失皆是小劣迹并无大过，我们集体户基本都是好青年。如今，暮年回顾往事，很多人为当年的不当行为悔愧内疚，当年我们也确实给天岗的父老乡亲增加了许多麻烦。

下乡41年在腰岭子聚会 王雄鹰（左3）

作者演唱：我的祝福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