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家族的掌门人

李永祥

　　大哥长我十岁，今年八十二岁了。虽已步入耄耋之年，他却始终保持着坚持锻炼的好习惯——无论寒冬酷暑，每日都会徒步五六里路，到县城外的南山公园转上一圈；每逢夏季，还会约上老伙伴，在公园附近的水库里游泳。也正因如此，他的身体一直健朗，没什么毛病。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离县城几十公里的农村。从我记事起，大哥便在县城上学，平日里很少回家，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寒暑假，才能回来。那时我年纪尚小，总盼望大哥回来，只要大哥一到家，家里的气氛就会变得格外热闹。母亲本就爱听书、会讲故事，大哥回来，她最高兴的不仅是能见到儿子，还有机会听儿子读书——无论大哥当时在看什么小说，总会一字一句读给她听；爸妈高兴，我们也跟着开心。我至今记得，有一次大哥要返校了，我一路跟在他身后相送，走了很远都不肯停下。最后大哥实在没办法，给了我一毛钱，我才不情不愿地站住——其实我根本不是为了那点钱，只是打心底里舍不得和他分开。

　　1963年大哥高中毕业。当时，大姐虽已在外地工作，但家里还有五个弟妹需要供养，父亲身体又不好。大哥没跟父母商量，就主动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直接参加了工作，帮父母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在那个年代，高中生本就稀缺，凭着毕业证就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大哥先是在学校当了一段时间老师，后来又到银行任职；因为文笔出众、工作表现突出，他被调到县委组织部，最终在煤炭局领导岗位上退休。

大哥性格内敛，从不张扬，当年是村里少有的＂秀才＂，记得他参加工作后，有一次回家，因为在县里没赶上早班火车，在离家二十里外的车站下车天已黑了，无奈在车站又冷又饿待了一整夜，有感而发，在一小块废纸片上写了首小诗：“今宵半寒暖，更叹迟归园，伤神金未省，丈夫尚短练。”第二天早上他赶回家，把这首诗念给我们听。几十年过去了，当时的场景我仍历历在目，诗句也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大哥不仅有学问、文笔好，还写得一手好字。不管是上学时还是工作后，每逢过年回家，他总闲不下来——不是帮乡亲们写春联，就是替别人写家信。即使是大家一起猜迷语，也总是大哥先猜出来。在我们弟妹小小的心里，大哥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既是父母的骄傲，也是弟妹的榜样。即便后来我们都成家立业，大哥依旧是大家的主心骨和靠山，不管谁遇到难处，大哥都会责无旁贷地伸出援手；只要有大哥在，兄弟姐妹们心里就格外踏实。

我们生长在农村，父母虽然没什么文化，在培养子女上却很有远见——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绝不让我们耽误学业。而大哥的榜样力量，更像一台推进器，推着我们弟妹不断向前。在他的影响和父母的感招下，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各自都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如今大哥虽然年龄大了，却老当益壮。身边有老伴相伴、夫妻相携，女儿们孝顺、孙辈绕膝，日子过得衣食无忧，其乐融融。但大哥依旧是弟妹们心中的依赖。哲学家冯友兰曾赠好友金岳霖“何止以米，相期以茶”的对联，“米寿”指八十八岁，“茶寿”指一百零八岁，皆为长寿之愿。我想把这副对联送给大哥，愿他安康长寿，喜乐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