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里的羞涩（散文）

笑童

AI绘画，诗文笑童

　　她就这样站着，像一株安静的、会思想的植物。那面被风雨剥蚀得有些斑驳的土墙，是她唯一的倚靠。头，是深深地低着的，仿佛要将整个自己都藏进那片由羞涩和思念织成的、无形的影子里。辫子真长，乌黑乌黑的，沉甸甸地垂在胸前，末梢的红头绳，便成了这片黑色瀑布里唯一跳脱出来的亮色，像心尖上那一点不敢让人瞧见的、滚烫的秘密。

她的手指，没别的事可做，只是缠绕着，玩弄着那垂到腰际的辫梢。一圈，又一圈，仿佛那辫子不是头发，而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是她心里那千回百转的思绪。指尖是微热的，带着一种莫名的、轻微的颤。那红头绳，被她捻得有些发潮，有些皱了。这无意识的小动作，泄露了平静外表下的波澜。她在想什么呢？或许是一件极小的事，小得像一粒尘埃，却偏偏落在了心湖的最中央，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止不住的涟漪。

　　渐渐地，有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像初春河面上将化未化的薄冰，悄悄地浮上了她的嘴角。那不是一种开怀的笑，而是一种从记忆深处打捞上来的、带着温度的光亮。定是有什么极好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清晰地映出来了——或许是他昨日帮她担水时，那宽阔的、被汗水浸湿的后背；或许是前日在田埂上偶遇，他塞过来一把甜津津的野枣时，那笨拙而又闪亮的眼神。这笑意是偷来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所以它刚一浮现，便被主人察觉了，慌忙地想要敛去。可情绪这东西，来了，便不那么容易赶走。那笑意虽从嘴角隐没了，却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眉梢，落进了她低垂的眼波里，让那两汪清泉，漾起了一层柔和的、朦胧的雾气。

她的脸颊，也跟着悄悄地烧了起来。那是一种年轻的、健康的红晕，从肌肤底下透出来，比身上那件红布衫子还要鲜亮，还要暖人。她自己大约是感觉到了这阵热，有些羞恼似的，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冰凉的土墙上，仿佛要借那一点粗粝的凉，来镇一镇心里头翻腾着的、滚烫的浪。墙是静的，冷的；而她的人是动的，热的。这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之间，那份无处安放的思念，便有了形状，有了温度。

　　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猛地抬起头，眼里的迷蒙瞬间被惊醒的清明所取代。那脸上的红晕，此刻愈发浓了，直烧到耳根后面去。她急急地站直了身子，用手掌胡乱地在衣襟上抹了抹，又飞快地将那根被玩弄得有些卷曲的长辫子甩到身后，努力要做出一副恰巧经过、在此歇脚的模样。只是那颗心，还在胸膛里“咚咚”地敲着小鼓，一声声，一下下，诉说着方才那份被惊扰了的、甜蜜的慌张。

她终究还是那个淳朴的、不善言辞的乡下姑娘。千般思绪，万种柔情，到了嘴边，也只是一阵风过，了无痕迹。可那低头的温柔，那脸颊的红霞，那缠绕着发梢的指尖，却比任何言语都更真切地，画出了她心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