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过客

柔蓝依水

“我们分开吧！我感觉累了。”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本应温暖惬意，却被子墨耳中这句冷不丁的话瞬间冻结。她握着拿铁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杯壁的温度仿佛也传递不到冰凉的指尖。对面的依然微微低着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为什么啊！”子墨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她伸出手，想去拉依然的胳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没有太多为什么。”依然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厌烦，甚至还有几分不耐，“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子墨的心脏，让她瞬间如坠冰窟。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那些温柔缱绻的瞬间，在这一刻都成了尖锐的讽刺。

子墨还想再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依然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留下她一个人，和满桌未散的咖啡香气，以及一颗破碎的心。

不知何时，窗外的天空阴沉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毫无预兆地飘落，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子墨机械地拿起自己的包，走出咖啡馆。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寒意顺着皮肤侵入骨髓，她却浑然不觉。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任由雨水冲刷着脸颊，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依然的话，以及他最后那个厌烦的眼神。“不合适”，多么轻飘飘又多么残忍的三个字。她想不通，昨天还温柔地叫她“宝贝”，说要陪她看遍世间风景的人，怎么今天就变得如此陌生而冷漠？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地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子墨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在这张网里独自徘徊。路边的行人行色匆匆，撑着伞快步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在雨中狼狈哭泣的女孩。偶尔有汽车驶过，溅起的水花打在她的裤脚上，她也只是麻木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子墨才恍惚地发现，自己竟然走回了家。那扇熟悉的防盗门，此刻却显得格外冰冷。她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打开门锁。

推开门，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的温暖灯光，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和冷清。屋子里还残留着依然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她曾经无比熟悉和安心的味道，如今却成了最伤人的提醒。她无力地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压抑了一路的委屈和悲伤，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哭了不知多久，嗓子又干又疼，眼睛也肿得像核桃。子墨慢慢站起身，踉跄着走到酒柜前。她很少喝酒，甚至可以说是不沾酒，但此刻，她只想找点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让那些痛苦的思绪暂时消失。

她打开酒柜，拿出一瓶红酒，没有找开瓶器，直接用蛮力拧开了瓶塞。猩红的酒液倒进玻璃杯中，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胃，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但她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悲伤似乎真的被暂时压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眩晕感。她抱着空酒瓶，歪倒在沙发上，意识渐渐沉沦，最终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了进来，有些刺眼。子墨动了动，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太阳穴。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凌乱的沙发，空了的酒瓶，还有身上未干的、带着酒气的衣服，都在提醒着她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今天……还要上班吗？”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理智告诉她，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工作，生活还要继续。她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卫生间。

刚拧开水龙头，准备洗脸清醒一下，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子墨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水龙头里的水溅了她一脸。她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快步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

“喂，子墨吗？”电话那头传来好友小倩活泼的声音，“这个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去逛街，顺便吃那家你一直想吃的火锅怎么样？”

子墨的心沉了沉，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出去玩，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舔舐伤口。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小倩是她最好的朋友，一直很关心她，如果知道她失恋了，一定会很担心。而且，小倩的语气那么热情，左一句“就这么说定了”，右一句“我都已经看好几家新开的店了”，让她实在无法推辞。

“……好啊。”子墨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周末见。”

挂了电话，子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许，出去玩一下也好，能暂时转移注意力，让她不用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起包就急匆匆地往上班的地方赶去。她告诉自己，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倒下，日子还得过，工作不能丢。

然而，道理虽然都懂，但情绪却很难控制。整个上午，子墨都魂不守舍的，坐在办公桌前，眼神空洞地盯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同事跟她说话，她也常常反应慢半拍，需要对方重复一遍才能听清。午饭的时候，她也只是随便扒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子墨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大楼。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城市的建筑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可这温暖却丝毫也照不进她冰冷的心底。

回到家，推开门，屋子里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她放下包，瘫坐在沙发上，又想起了依然说的那句“我们分开吧”。“不合适”，真的只是不合适吗？她不甘心。强求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懂，可是她就是想找依然问个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合适了？为什么以前不说，现在才说？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无法抑制。子墨拿起手机，翻出依然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依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似乎很不希望接到她的电话。

“依然，”子墨的声音有些紧张，手心都冒出了汗，“我们能见面谈谈吗？就最后一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依然有些不情愿的声音：“好吧，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说完，不等子墨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子墨的心又沉了下去，但至少，他答应见面了。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期待着明天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第二天下午，子墨提前半个小时就来到了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茶馆。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依然以前最喜欢喝的龙井，手指紧张地摩挲着杯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三点整，依然准时出现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比上次更加冷漠。他在子墨对面坐下，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对服务员说：“给我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子墨看着他，心跳得飞快，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等服务员离开后，她才鼓起勇气，迫不及待地问道：“依然，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和我分开吗？你说我们不合适，到底是哪里不合适了？”

依然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眼神飘忽，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就是……感觉不对了。在一起久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没什么意思？”子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你说你爱我，说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这些都是假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依然的语气有些生硬，“人都是会变的。”

“变？”子墨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改！”

依然皱了皱眉，似乎被她缠得有些烦了，终于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说出了一句让她如遭雷击的话：“我朋友都不喜欢你。他们说……说你脚有问题，走路一瘸一拐的，看着非常不舒服。而且，你还是近视眼，我实在无法接受。”

“脚……脚有问题？”子墨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僵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腿，那是因为很久以前的一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当年，她为了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被车撞了，左腿神经受到了严重损伤，虽然经过了长时间的治疗，但走路还是会有轻微的跛行。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她把这件事告诉依然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她，心疼地说：“傻瓜，这不是你的错。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都不在乎。”

可是现在，他却说他在乎了。

“那……那以前你说的不在乎，都是骗我的吗？”子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桌子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依然避开了她的目光，眼神有些闪烁：“我以前以为我不在乎，但是听朋友说多了，我也觉得……确实不太好。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呢？”

漂亮？健康？子墨看着依然那张曾经让她无比迷恋的脸，此刻却只觉得陌生和丑陋。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他所谓的“爱”，是如此的肤浅和不堪一击。仅仅因为朋友的几句闲言碎语，仅仅因为她身体上的一点小缺陷，就可以轻易地否定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

她笑了，笑得眼泪更加汹涌：“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合适’？就因为我的脚，因为我近视？”

依然没有说话，沉默似乎就是默认。

子墨觉得自己的心彻底死了。她慢慢站起身，看着依然，一字一句地说：“依然，我真后悔认识你。”说完，她转身，没有再看依然一眼，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茶馆。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哭泣，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迷茫。她只是觉得，心里某个重要的东西，彻底碎了，再也无法复原了。

从那天起，子墨再也没有联系过依然。她努力工作，积极生活，试图用忙碌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小倩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虽然子墨没有明说，但小倩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周末的时候拉着她去逛街、看电影、吃美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开心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子墨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她开始学着接受现实，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她明白，真正爱她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而嫌弃她的。

直到有一天，子墨下班的时候，在公司楼下的路口，意外地看到了依然。他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笑得一脸温柔，那个女孩依偎在他身边，看起来很幸福。子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突然就释然了。原来，他所谓的“累了”，所谓的“不合适”，都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找到了更“合适”的人。

子墨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公交车站。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会好好爱自己，等待那个真正懂得珍惜她的人出现。而依然，不过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一个教会她如何成长的错误而已。

雨已经停了，阳光正好，她的世界，也该放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天会异常的美丽，子墨迈开腿，大步的朝着阳光灿烂的日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