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年2月<div>地点:长寿区长寿湖</div><div>摄影:本人</div> 2014年2月的风,还带着锋利的刃,掠过长寿湖浩渺的水面,吹得人脸颊生疼。然而,就在这片清冷与苍茫之间,我却意外地踏入了一个由石头与墨韵构筑的温暖世界——一个汇聚了历代“寿”字的湖畔公园。 这并非一个单一的、庞大的字,而是一场跨越时空的书法盛宴。一块块形态各异的石头,或卧或立,散落在湖畔坡地,宛若一群沉默的智者。每一块石头上,都深深镌刻着一个“寿”字。它们并非千篇一律,而是出自不同朝代、不同名家之手,各有各的风骨,各有各的魂魄。 我放慢脚步,如同一个朝圣者,在这些石刻间缓缓穿行。这一块,是颜真卿的笔意吗?那般丰腴雄厚,结体宽博,仿佛一位敦厚长者在冬日里负暄而坐,每一笔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生命力与坚韧,那是盛唐的气象。再看那一块,透着赵孟頫的秀润与灵动,笔意流畅,风姿绰约,如松间清风,湖上明月,将“寿”的祈愿化作了一种优雅的艺术享受。 我俯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石上冰冷的刻痕。那凹凸的触感,仿佛能直接连通到千百年前。那位书法家是在怎样的心境下,铺开宣纸,蘸饱浓墨,写下这个承载了无数祝愿的字?或许是在喜庆的寿宴之上,或许是在宁静的书斋之中,又或许,也如我此刻一般,面对过一片浩瀚之水,心生对生命悠长的感慨。石头是坚硬的,是恒久的;而墨迹是流动的,是瞬间的。将瞬间的笔墨定格于永恒的石头,再将其置于天地湖光之间,这本身就是中国人一种极其浪漫的宇宙观和生命观的体现:我们追求的“寿”,正是这样一种与自然同频、与时光共舞的和谐状态。 从篆书的古朴庄严,到隶书的波磔从容,再到楷书的端方正气,行书的潇洒飘逸,草书的恣意纵横……这一个个“寿”字,仿佛一部缩略的中国书法史,更是一部关于“生”的哲学史。我恍然大悟,“寿”文化的精神内核,远不止于对生命长度的单纯渴望。它更包含着对生命质量的追求——要如颜体般正直坦荡,也要如赵体般圆融通透;要有篆隶的古拙底蕴,也要有行草的洒脱情怀。它祝愿的,是一种充实、丰盈、有风骨、有韵味的人生。 湖风依旧,吹动着我的衣角,但心中已不觉寒冷。这些静默的石头,因承载了千年的笔墨与祝愿而有了温度。它们不再是冰冷的景物,而是无数先人生命观与艺术灵魂的凝聚。那一刻,我深感自己的渺小,却又因与这博大精深的文明相遇而感到无比富足。 那次游览已过去多年,但每当想起,那湖畔的石、石上的字、字中的魂,便清晰地浮现眼前。它让我明白,最美的风景,是自然与人文的相映成趣;最深的感动,是跨越时空与先贤的无声对话。那堂由长寿湖和历代书法家共同讲授的关于“生命”与“艺术”的课,至今仍在滋养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