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游建安堡

坐观岁月

秋霖倾落，望雄关雾锁，漠原萧索。古径苔封藏旧忆，犹记烽烟如镞。殿角留痕，垣墙泣雨，似诉干戈恶。钟楼孤矗，漫含今古悲怍。

遥想筑堡修墙，御胡沙万里，铁衣声错。守御南山经岁久，五百霜华荣落。战伐终休，屯兵归垄，喜把田园作。城堞颓处，残有僧舍寥寞。

——坐观岁月《念奴娇·边关秋叹》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一直向往着探寻明朝延绥镇长城三十六营堡。那时，在榆林工作，总觉得要去这些地方有的是时间，想去建安堡、常宁堡、保宁堡等榆阳区周边十余处营堡遗址不过是抬脚就能办到的事情。未曾想，四十余载如白驹过隙，匆匆忙忙地步入了老年，这个心愿竟一直被搁置。近些年，因父母年老体迈，回陕北老家的次数日渐增多，与姊妹们结伴游览了长城榆林段的部分边墙、堡寨，今年9月21日，方从米脂县城出发，踏上了前往建安堡、常乐堡的旅程，以了却多年的心愿。

塞上的九月下旬，已是寒气逼人。当接近建安堡时，秋雨骤临，如丝如缕。萧瑟秋风夹杂着沥沥秋雨，像是大自然奏响的一曲悲歌，古堡在秋雨中显得愈发破败与沧桑。寒风裹挟着冷雨扑面而来，冻的人瑟瑟发抖。秋雨涤心，让人不由得想到曾经在凄风苦雨中镇守边关将士以及浴血沙场的残忍战争场面，似乎呐喊声、厮杀声还回荡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换起多少人的思古幽情。

建安堡遗址位于陕西省榆林市榆阳区大河塔镇不远处的南山之巅，是明代防止蒙古入侵的驻兵营地，建于明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万历25年（公元1607年）用砖石外包砌筑堡墙。城墙平均高约八九米，厚近七米，周长一千二百余米。建安堡设有东、南、北三个城门，每个城门均有瓮城、门楼，堡内中兴楼比建安堡还要早百余年，能观四面八方。城址平面为东西窄、南北长的长方形，南门为砖包夯土墙，城东北角呈半圆形，东南、西南、西北角各筑一座角台，东、西墙各筑一马面。

建安堡高德卫星图

建安堡历经数百年历史风雨和战争烽烟的洗礼，已蜕变成了一个不足十来户人家的自然村庄。这里一切归于平静，村民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农家寻常日子。他们是不是屯垦戍边将士后代落地生根，开枝散叶，不得而知。“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建安堡昔日繁华完全不再，只有残垣断壁还在凄风苦雨中默默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悲壮，让生活在纷繁、喧嚣尘世中的人们更能体会到这里是一方十分难得的静谧土地。

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整个古堡尽收眼底。一眼望去，堡内一派郁郁葱葱的田园风光，远处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壮美的水墨画，被岁月晕染得模糊不清。堡内现有村民大多数居住在近一二十建成的贴有瓷砖的平房内，遗存的老民居的主要砖石建筑材料应该是取自堡墙，旧有民房多数破败不堪，屋顶坍塌，墙壁倾斜。在这寂静的巷道中徘徊，看着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砖砙石砾和四散分布的残存庙宇，让人还能感觉到这里曾经的繁华景象。漫步在这古老的城堡中，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琴弦上，奏响岁月的旋律。

堡内还保留着“三街六巷”的大轮廓，以及关帝庙、娘娘庙等明清寺庙十多处遗址。堡内原有庙宇近二十处，近年来在原址上重建了城皇庙、娘娘庙、龙王庙、三官庙数处。有关资料多处提到建安堡的关帝庙，有说堡内的，有说堡外的，我没有搞清楚堡内关帝庙和南门外关帝庙是不是一回事。南门外关帝庙殿宇不算特别宏伟，但古老而雄壮的气魄犹在，建筑中保留了不少老旧遗物，山门外留有高大石牌坊遗迹和古老石狮的残存部分。正殿、卷棚、偏殿、过厅一应俱全，正殿与偏殿的墙壁上，绘有近百幅关羽生平的壁画。画中人物色彩鲜艳，线条流畅，是当代人的作品，虽不精美，倒也栩栩如生。壁画上的关羽，红脸长髯，或横刀立马，或夜读春秋，神情肃穆。殿右侧有一座砖砌的四方形点将台，殿后有几座棱锥形的砖塔，不知是和尚还是道士的墓葬标志。

在建安堡举目北望，长城的影子在远处的山梁上时隐时现，像一条连绵不断的巨龙，蜿蜒在黄土高原的脊背上。建安堡周围还有二十三座烽火墩台，有的尚存，有的只剩土堆，有的已无踪影，烽火墩台逐渐演变为带“墩”字的村落名称。 战争的狼烟早已消散在历史的天空，长城、堡寨、墩台已无任何军事价值，但它们依然在时刻提醒着人们，铭记历史，珍爱和平。

城堡外不远处有个香水村，村边聚水为池，水极清澈，在严寒的塞外边关，经冬不冻。一条粼粼的清水河从山脚下流过，缓缓注入秃尾河。水声潺潺，与堡内的寂静形成奇妙的对照，堪称当地一景。

建安堡的故事大多已随砖石风化而去，这些土墙、门洞、钟楼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静静地伫立在这片土地上，见证着历史，还会继续演绎出新的历史故。电影《东邪西毒》和《大秦腔》摄制组曾先后在这里拍摄外景，大型纪录片《望长城》也摄入建安堡的雄姿。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岁月让古堡变得如何残破不堪，但它所承载的文化和精神却永远不会磨灭。

离开古堡时，心中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惆怅，泛起对历史的深沉敬畏与对时光流逝的无限感慨。古堡是历史的见证者，它承载着岁月的记忆，历经无数风雨的洗礼却依然屹立不倒，在秋雨中显得愈发孤寂和倔强。我们每个人只是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这场与秋雨、古堡的邂逅，已经深深镌刻在自已的心间，成为人生非常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