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网上流行过一句话:“什么坛到最后也都是祭坛,什么圈到最后也都是花圈。”</p><p class="ql-block"> 话很糙,但有趣,挺幽默的。</p><p class="ql-block"> 那位老兄,没有成为祭坛祭品,没有被扎进花圈,要感谢“见光死”的那顿饭。</p><p class="ql-block"> 请一个人出来吃了顿饭,颇费周折。</p><p class="ql-block"> 不承想,这个人竟把我们惊得瞠目结舌。</p><p class="ql-block"> 他的形象消散了、溶化了,我们的热情和希望,被一顿饭给薅走了。</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初,与几位同好,参加省文联举办的短期培训班,费用颇高,且需自理。</p> <p class="ql-block"> 同好中,有个学画的老兄,三十来岁还打光棍,又遭遇下岗,生活困窘不堪。</p><p class="ql-block"> 为了精进画技,更为了“疏通”画坛人脉关系,这位老兄勒紧裤腰带,参加培训,还破费请客,拉着我们几人作陪。</p><p class="ql-block"> 他所请的客人相当不一般,是当时颇具盛名的画坛评论家。</p><p class="ql-block"> 请客的菜馆不大,价钱贵得不像话,但特色菜闻名,每天宾客盈门,座无虚席。</p><p class="ql-block"> 苦等评论家长达一个多小时,他才慢悠悠走进来。</p><p class="ql-block"> 他迅速地扫视了我们,开口便道:“请吃饭的都要排队,我都吃不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他旁若无人,一边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几辈子似的;一边滔滔不绝,唾沫四溅:某月某日,跟谁谁谁来此地用餐。</p><p class="ql-block"> 这些“谁谁谁”,都是当时响当当的大人物。</p><p class="ql-block"> 端上来一盘菜,他眼睛一亮,抚掌大笑:“知我者,老兄也。平生,我最喜这道菜!”</p><p class="ql-block"> 他将那盘菜拉到自己面前,不说话了。</p> <p class="ql-block"> 他毫不客气,埋头猛吃,偶尔举起筷子,点着桌面,劝道:“你们吃、你们吃。”</p><p class="ql-block"> 他眼前的那盘菜,被他风卷残云一般,吃得所剩无几。</p><p class="ql-block"> 他脑袋一扭,冲着包间外喊道:“服务员,这道菜,再上一份。”</p><p class="ql-block"> 酒足饭饱之后,当着众人的面,他打着饱嗝,转入“正题”。</p><p class="ql-block"> 一连串的美术新名词脱口而出,说起圈子里那些不堪的轶闻趣事,说这个人的画作是垃圾,说那个人的作品是拼贴……</p><p class="ql-block"> 更过分的是,他公然嘲笑培训学员,“愚笨至极”“朽木难雕”“悟性全无”,其中肯定包括那位老兄。</p><p class="ql-block"> 老兄的嘴角微颤,面色凝重。</p><p class="ql-block"> 我们几人,首次与艺术名人零距离接触。</p><p class="ql-block"> 这次接触,使我们远离了敬仰,远离了名气光环的神秘,也远离了盲目接受的创作思想。</p><p class="ql-block"> 我们对艺术世界的崇高,有了全新的认知和感悟,这是培训课堂实现不了的。</p><p class="ql-block"> 原来,坛和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p> <p class="ql-block"> 那位可怜的老兄,培训尚未结束,就打道回府,扔掉了画笔,只身到深圳另谋生计去了。</p><p class="ql-block"> 数十年过去,我们再也没有见到那位评论家。</p><p class="ql-block"> 他是否还活跃在画坛,不得而知。当初参培的几人,全都放下了笔杆和画笔。</p><p class="ql-block"> 我们深知:这碗饭,老天爷没赏给我们吃。</p><p class="ql-block"> 培训班学的,早就忘了一干二净,倒是这位评论家留下的趣事,久久不能忘却,至今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忽然觉得,他是不是有意为之?自曝恶习丑态,好让我们记住他这个人。</p><p class="ql-block"> 人们能记住的,往往是名人恶癖的一面。</p><p class="ql-block"> 他做到了,把神秘的高墙穿了一个洞,露出墙内不能见光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