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喇家遗址到永靖,黄土与繁花的相遇

雅馨

<p class="ql-block">(文图不追求精美,而希望保存丰富的回忆和体验。)</p> 9月13日,大概下午 2 点,车子拐过一个弯,我们便离开大墩峡,抵达了大河家镇,准备在这里吃午饭。眼前的大河家镇,看起来比积石山县城还要现代化,高楼林立。同行的爱人和小叔子几年前来过大河家,如今的大河家早已 “改头换面”。 想来这焕然一新的面貌,一方面得益于旅游经济发展带来的活力,另一方面也可能与2023年地震后的整体规划与重建有关,不过那场地震主要影响的是农村自建房,镇上的城区建筑受损并不严重。 简单吃过午饭,我们离开大河家镇,拐过几个弯、经过临津渡后,就到了官亭镇。临津渡是太子山旅游风景线最北端的一处地点,算不上像大墩峡那样开发成熟的景区,甚至不如露天观景台,没有明显的标识牌。临津渡其实就是积石关的一部分,看到 “积石关” 的牌子,就意味着到了临津渡。 别看临津渡如今不起眼,在历史上却是赫赫有名的渡口:霍去病曾两次经这里进军河西走廊,许多历史事件都与它相关。黄河在大河家镇附近拐了个弯,一侧是广袤平坦的官亭盆地,另一侧则是面积较小的大河家镇;官亭镇靠近黄河边的地方,有个叫 “喇家” 的村子,4000 年前,一场地震或洪水让这里的先民(喇家人)被掩埋地下,如今经过考古发掘,喇家遗址震惊中外。 这处遗址是齐家文化的典型代表,而且属于齐家文化中的高级别遗址,不少学者认为这里可能是齐家文化的中心区域。喇家遗址最出名的,是出土了 “中华第一面”—— 一碗 4000 年前的面条,此外,遗址中保留的灾难现场也令人动容:有母亲护着孩子的骸骨,既藏着灾难的残酷,也透着人性的光辉。如今,喇家村的村民已全部迁出,原址建成了喇家遗址国家考古公园。 下午 2 点 20 分左右,我们抵达了官亭镇的喇家遗址国家考古公园。西北的村子本就占地广阔,这座公园更是大得惊人,开车在里面穿行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不过公园的开发方向有些出人意料:主体区域被打造成了休闲游乐场所,有按日收费的小院(价格有 566 元、666元等不等),供人住宿、打牌;还有不少儿童游乐设施和露营休闲区,更像一个大型亲子乐园或度假营地。 由于村民早已迁出,园内只剩零星的旧屋与耕地,大部分区域已被树木和灌木覆盖,反倒透着几分自然静谧。这场景让我想起湖北荆州的楚王墓遗址公园 —— 它们都不像传统认知中 “单一遗址” 的样子,而是以遗址为核心,涵盖大片区域的综合性公园。 公园里与遗址直接相关的,主要有三个部分:一是挖掘现场的工棚,顶部有遮盖,四周立着半人多高的护板,站在护板外能清晰看到地下的地层结构和一个个发掘坑,直观感受考古工作的痕迹;二是 “1 号参观点”,这里保护着喇家遗址的核心发掘现场,能看到排列的人骨、墓穴、祭祀台等遗迹,配上文字图片介绍,氛围庄重又悲怆,让人不由得想起 4000 年前那场灾难;三是公园门口的喇家遗址博物馆,里面的展陈更详细,除了对遗址本身人文故事的挖掘,内容侧重于展现考古工作的重大成果与意义。 要参观 1 号参观点和博物馆,需要购买 30 元 / 人的门票 —— 这里已是青海省境内,我们的陇原人才卡派不上用场,只好每人掏钱买票,前后参观了半个多小时。 其实对普通游客来说,即便不看博物馆和核心遗址,单在公园内休闲也很惬意:有些区域布置得格外浪漫,比如挂满淡蓝色柔曼轻纱的长廊,上方缠绕着小彩灯串,白天风吹纱动,飘逸又洋气,想来夜晚亮灯后会更迷人;通往博物馆的道路铺着砖红色塑胶,路面上醒目地标注着遗址发掘的时间线、关键进展和历史意义,细节处很用心。 只是游览时,心中总有些复杂的反差感:这座公园一边以 4000 年前的灾难遗址为核心,承载着先民的苦难与历史的厚重;一边又大力开发游乐、住宿等盈利性项目,营造出轻松甚至喧闹的休闲氛围。我们到底是来感受 4000 年前那场悲剧的沉重,还是来享受现代商业化的 “狂欢”?这种功能定位上的模糊与矛盾,构成了此次游览中最令人深思的印象。 9月13日下午约四点,车从青海民和喇家遗址驶出,刚拐过黄河大桥,路就钻进了山里。这不是太子山风情线那样的坦途,窄窄的山路贴着黄土崖壁,像被谁随手画在山梁上的线,一会儿绕着山峁转,一会儿又扎进沟谷里。会车时最是紧张,两侧车轮仿佛紧贴着悬崖边缘,得等着对面的车慢慢挪过去,才能踩着油门继续走——这是从喇家到永靖的必经路,也是黄土高原与黄河峡谷撞在一起的模样。 山路上的风是干的,吹在脸上带着土味。车窗外的黄土层裸露着,一层叠着一层,像被阳光晒透的千层饼,有的地方裂着细细的纹路,远远看去,竟像要冒烟似的。可就在这干裂的黄土坡上,偏偏藏着惊喜:一层一层的梯田从山脚盘到山腰,田埂由黄土夯实而成,田地里种着耐旱的庄稼,把单调的黄土坡画出了层次感。 路过一个村庄,土坯砌成的大门外,几只鸡在悠然踱步,戴白帽的老人在门口整理农具——原来这里大多是回民乡亲。一直以为开梯田是汉民的习惯,可看着这陡峭山坡上整齐的田垄才懂:不管什么民族,勤劳的人总能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属于自己的希望。 最让人动心的,是黄土崖上的紫菊花。不是国道310上那种人工种的、高高杆茎的花卉,而是野生的小菊花,一丛丛、一簇簇挤在崖壁的缝隙里,紫色的花瓣小小的,却开得极密,像撒在黄土上的星子。风一吹,花枝轻轻晃,却牢牢扎根在干裂的土缝里,没有谁浇灌,全凭着雨水和阳光,绽放出饱满的生命力。我们忍不住停下车,隔着车窗看那些小菊花——在这连草都长得稀疏的黄土坡上,它们的绽放带来的并非视觉上的惊艳,而是直击心灵的感动,是土地再贫瘠,也挡不住生命要开花的倔强。 越往山上走,路越陡,眼前的地貌渐渐变了样。黄土层不再是平缓的坡,而是变成了陡峭的崖,像被刀劈开似的,一道道裂谷深不见底,红土与黄土交错着,露出层层叠叠的地质纹路——这是黄土破碎地貌,是千万年雨水冲刷、风力侵蚀的痕迹,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是黄河的古河床,后来地壳抬升,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站在山顶的垭口往下看,裂谷里的风呼呼地吹,可梯田里的庄稼、崖壁上的菊花,却依旧在这烈风中稳稳地生长,像在和这片土地较劲,又像在和它相依。 翻过山垭口,路开始往下走,眼前忽然亮了——远处的刘家峡水库像一块蓝绿色的玉,嵌在黄土群山里。再往下,就是永靖县城,高楼沿着库区铺开,和山那边的黄土坡判若两地。可回头望时,刚才走过的山路、梯田、紫菊花,还有像刀劈开的裂谷,都还在脑海里晃:那是一段被黄土包裹的路,也是一段藏着生命力的路。 <p class="ql-block">原来从喇家到永靖的翻山,翻的不只是一座山,是两种地貌的相遇,是贫瘠与倔强的对话。那些干裂的黄土、陡峭的裂谷,是土地的底色;而梯田里的绿、崖壁上的紫菊花,还有回民乡亲们夯出的田埂,是人们写给土地的诗。这条路不好走,却藏着最真实的黄土高原——不只有苍凉,更有在苍凉里长出的希望,像那丛紫菊花,小却坚定,让每一个走过的人,都忍不住为这份生命力,心头一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