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钟 魂 第五章：血洗仇敌 贾双林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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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的钟声》

作词 贾双林

作曲MuseAi

玉柱在刘能儿的搀扶下坚强的挣扎着前行，总就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沙漠中昏迷了过去。刘能儿慌乱地寻找吃的，却一无所获，他见几处蓬松的干枯沙米草蜷缩成灰黄色的细枝，叶片褪成薄脆的鳞片状，一触便簌簌脱落。枝干失去了水分的支撑，变得干硬易折，根系却仍紧紧抓着沙粒，在风里摇晃时，像一截截被遗忘在荒漠里的枯草，透着在干旱中挣扎过的粗糙与倔强。他捋了一把干枯的刺叶，小心在手掌上搓揉，有刺尖扎在他粗糙的手心，他不顾及疼痒，只希望从中分拣出一点细粉末状的子实，合着皮囊里一口混浊的水珠让玉柱喝下去。

玉柱终于动了动嘴角，显然他借助微弱的沙米给他的能量，使他再次升起了活着的希望。但不久，他又昏睡在了刘能儿的身边。他嘴角挂笑，耳朵也动了一下，仿佛听见什么声音了。哦！钟声！“郎啊郎”的钟声，似乎从凉州城的方向传来。刘能儿也慌忙爬起来，向远方眺望，他尽管没有看到那雄伟的凉州城楼，但他断定离凉州城不远了。

他兴奋地跪在玉柱身边，抱起他的双肩让他头枕在腿上，哭音里带着欣慰说，“玉柱哥，凉州城就要到了，你要坚持住呀！”他看到玉柱胳膊上的渗血已经被黄沙结痂，胸口以上都是黄沙混合血污。他的声音像根银针刺激着玉柱的耳膜，他依然沉浸在梦中，嘴唇间挤出“金风金风”的呼唤，他声音微弱极细，但听得清晰明白。刘能儿急忙摇晃着喊“玉柱哥！玉柱哥！”

玉柱终于睁开了双眼，目光呆滞地望着战友，似乎想起了梦境，“我看见金凤穿着嫁衣站在沙丘上，盖头被漠风吹走了。但是，我没有看见她的面庞，她转身走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去了。我急得呼喊她，她头也不回地跳入火里了。”

“我看你嘴角的笑容，猜想你是梦到新娘了，那我们要顽强地活着，你就会见到新娘了！”夕阳落进远处的沙丘去了，东边的天幕缓缓向西漫延，光线逐渐暗淡下来。

玉柱挣扎着翻起身，在战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月光下，二人的影子婆娑，摇摇晃晃地走在沙漠里，沙粒随着影子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夜间的沙漠气温骤然降下了，这会稍微减轻了他们的疲困，脚步越来越加快了。

“柱哥，我们天亮前一定要到达凉州城呢……”刘能儿指着前面月光下的沙漠，有意加快脚步前行，拉玉柱受伤的胳膊有点猛烈，只疼得玉柱哎吆地叫喊。原来他拉扯了玉柱断箭伤口处结痂血污，使他产生彻骨的伤痛。

他们终于找到了水源。那是个被盐壳覆盖的绿洲，芦苇丛中倒插着断枝破剑——正是过往商队遭抢劫的痕迹。刘能儿发现了半盏鎏金香炉，舀水让玉柱喝，月光在半盏香炉里晃动，朦胧间浮现出金风的脸，那张脸正流着眼泪哭。

“凤儿！”玉柱一声嘶吼，惊飞了两只夜鸦。水面上荡起涟漪，道道波光像银圈扩散开去。刘能儿喝足了有点苦涩的水，扶着玉柱问，“柱哥又幻觉呀？想新娘了吧——唉！狗日的凉州长史，害得你好苦！”

“是我害了兄弟们！一队人马只剩咱俩呢！我一定要为兄弟们讨个说法，为他们报仇。”玉柱自责。刘能儿安慰说，“这能怪你吗？怪就怪那长史老贼图功贪利！我死也要为死难的兄弟讨回公道。”

寅时三刻，他们终于来到了凉州东门外，城楼上灯火通明，但少有人迹。玉柱和刘能儿敲开一户人家，老者给他们吃的，然后找来干净衣服，穿戴成百姓模样，准备赶在城门打开时混进城里。

三天了，二人在凉州城里逡巡，见凉州府衙戒备森严，来来去去巡逻的士兵，见可疑人员必要查问。他们只能在茶滩市井间寻找接近府衙的机会，他们听到老百姓议论白龙堆商队遭抢劫的事情，有说是突厥人干的，也有说是玉柱的火队干的，但更多人说是凉州督军府的兵马干的。大家最多传言的还是“经血铸钟”的事情，有人为化在炉中的九个童子叹息，有人为化在炉中的青年女子惋惜。当他听到女子来自祁连山脚，出生时吸入雪龙寒气，有着“冰魄之体”又处“天癸至”的新娘。玉柱马上想到了自己的新娘金风，他决定尽快摸到府衙重地去看看铸钟的现场。

督军府的朱漆大门油漆有点剥落，据说是那钟第一声震响震落的，还有说把督军府的铸钟楼也震塌了，李长史正在征召工匠重新铸起塔楼，以悬挂起那口青铜大钟。玉柱踏着满地碎钟片走来，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焦黑的脚印。终于那口铜钟又被敲响，“郎啊——”的钟声回旋在凉州城的上空。这钟声的后音似曾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凄凉哀婉，分明是金风站在祁连山下呼唤自己。

这时，只见一位疯疯癫癫的人从殿后走出，口里嚷嚷着“找传令的哥哥”。当他走到玉柱面前，却压低声，一手掩嘴，对在玉柱耳边说，“可惜喽，你那娘子，快去大钟里圆房吧！”

玉柱如五雷轰顶，一把撕住对方破旧的军服，大声吓问道，“你说什么——难道熔化在钟里的是——”那流浪汉也不直接回答，而是挣脱后向前跑去。玉柱追他，却看到前面是几个大木梁架起的三脚架，架下悬挂的就是新造的大钟。钟身悬在半空，像悬吊着一位身穿老衣的妇人，钟身上浮现出各种图案的轮廓，一朵并蒂莲图案栩栩如生。

那流浪汉从脚下捡起半片青铜，就要敲击那铜钟，不等守卫的士兵扑到跟前，那铜钟就再次发出“郎啊——”的声响。几个士兵摁住了他，抢过手中的青铜块，却是一半的青铜虎符，符身上的饕餮纹与李长史的腰带扣完全吻合。玉柱愤怒地冲上前去，拔出暗藏的腰刀，杀死了几个士兵。

那流浪汉蹦蹦跳跳拍手呼喊“飞将军杀得好！杀得好——”说着，他也从破烂的衣服下面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剑，递给玉柱，“去杀了督军府长史，为你娘子报仇。”而他却再次捡起一块圆石，向大钟砸去，只听那钟声不停的响起，郎啊——郎啊——的钟声激起玉柱内心的万般仇恨。他愤怒地向督军府内院砍杀了进去，玉柱一路解决了守卫。当来到督军府长史的书房时，看到李长史正坐在桌前，一脸得意地看着手中的战报。

玉柱一脚踹开门，怒吼道：“狗贼，拿命来！”正当长史起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刚想呼救，玉柱已经冲到他面前，他慌忙拔剑应战，却哪里是玉柱的对手，三两个回合下来，玉柱一剑刺中了他的胸膛。督军府里杀声震天，早有那传令官反叛带着人马包围了督军府，刘能儿和那疯癫的流浪汉带着几个壮汉把守在门口。李长史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瞪着眼睛吐血而亡。

原来，那流浪汉并不真疯癫，他在铸钟期间，看到李长史的阴狠手辣，草菅人命，看到九小儿扔进火炉的刹那，他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大呼大叫着冲向街头，见人就跑。督军府派人追杀，只因哥哥做传令官，在其周旋下放任他疯癫流浪去了。

再说那传令官，姓李，名猛字，凉州城北永昌府人，自幼机灵，腿脚麻利，兄弟二人被凉州督军府抓丁入伍，李长史选为传令官，游走各大营。在督军府跑腿的几年里，他忘不了老娘被督军府抓丁的官兵推翻在地的惨景。他所以周旋救了兄弟李雄的命，也是让他能回到老娘身边有个照料，让他想不到的是，当李雄疯疯癫癫跑回家时，他的老娘已经离开了人世。

自李猛得知老娘离世，兄弟二人恨透了凉州长史，誓死要杀了长史，为民除害。

玉柱看着李长史慢慢倒下，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他大声喊道：“兄弟们，今天为死难的兄弟和金凤报了仇！为民除了害！我们要收集罪证，向朝廷汇报！”众人高呼着，有人放炮仗庆贺，那李雄早已溜到大钟下再次撞响了铜钟，郎啊——郎啊——雄浑的钟声穿过凉州城，传到百里之外。

随后，人们高呼着“飞将军”的名号，百姓们也闻讯赶来，希望玉柱留在凉州城，为百姓办事做主。可是，玉柱却面如死灰，脸上没有一点欣慰，他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向那大钟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