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71年暮春,学校已开学一个多月了。病中的外婆看着晒得黝黑的我,对母亲说:“你还是带他去读书吧,我现在这个身子,也不是个办法。”</p><p class="ql-block"> 因我年纪尚小,又耽误了这么多课程,母亲担心我跟不上学业。但拗不过外婆的坚持,于是决定让我去读书。</p><p class="ql-block"> 母亲用一件旧的帆布衣裳,连夜给我缝制了书包。又在里边装了两本练习册,一支铅笔。我背着这个有些空荡的书包,跟着母亲怯怯地走进了校园。</p> <p class="ql-block"> 学堂位于桥西河边,没有院墙,原来是老旧的私塾学堂,中间是祠堂大屋,旁边有一长条形偏屋。大屋进门后东面一间隔开,是老师的办公室,中间和西间打通是是教室。偏屋也有三间教室,另有一间隔成小间做老师卧室。</p><p class="ql-block"> 学堂门前有一棵硕大的歪脖子老枸橘树,据说有上百年历史了,它似撑起一把绿色的大伞,投下一地的阴凉,盘虬的枝干,茂密的树叶,成了鸟儿的天堂,每天都有叫不上名的各种鸟儿在枝头欢呼雀跃,卖弄着自己的喉咙。</p> <p class="ql-block"> 那天母亲领着懵懵懂懂的我见过姓余的女老师,千恩万谢一番后就回去了。走进教室,一张张稚气的面孔,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突如其来的后来生。我不敢看他们,低头坐在了余老师安排的课桌上,心里满是慌张。</p><p class="ql-block"> 教室里摆满了一排排破旧的课桌,许多课桌上歪歪扭扭地刻着“早”字。当然那时,我并不认识这是“早”字,也不知道它的由来。</p> <p class="ql-block"> 所谓的黑板也不过是一块用石灰粉刷得稍微平整些的墙面,再刷上一层黑色的漆。一块破抹布摆放在讲桌上,抖一抖便会扬起白色的粉尘。黑板上方,贴着余老师用毛笔字书写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p><p class="ql-block"> 余老师成了我的启蒙老师。人生第一堂课上,我一直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她,企图得到她的回应。但她似乎并没有刻意关注我,只是认真地教学课程。我有些委屈,委屈过后又开始变得沮丧起来。我记不得老师那天教了些什么,只记得她教我写字时,铅笔把我的手指硌得生疼。</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慢慢喜欢上了校园的生活。我们有趣地跟随老师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拖长声音朗读课文。下课后,尘土飞扬的操场上到处都留下了我们追逐打闹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那块悬挂在教室屋檐下锈迹斑斑的铁盖,随着老师的敲打,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也正是这清脆的铃声,使得我们这些乡野的孩子,学会了约束自己,懂得了遵守规则。</p> <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母校,早已不复存在了,破旧的平房早已拆除,校址改成了孤零零的养老院。荒芜的场院早已没有了朗朗书声,也不见孩童身影。</p><p class="ql-block"> 这一座座废弃的乡村校园,全然没有了曾经热闹喧天的场景。我们抛弃了故乡的老宅,也荒废了儿时的母校,迫切地逃离这片故土。却忘了这片土地上,有我们祖先不朽的灵魂,有我们辛勤耕耘的父辈,有我们永存的童年和青春,有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也难找的慰藉。</p><p class="ql-block"> 我们飞得再高,走得再远,也属于这里。因为这里,也属于我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