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密云水库东岸，有一条美丽的清水河。两个月前，这里发生了百年不遇洪水。站在水边，满眼是七月的狂怒留下的残骸。那道熟悉的、温柔的岸，如今已是遍体鳞伤。那座我走了无数遍的桥，只剩下几截断骨，嶙峋地戳向天空，仿佛一声未能出嗓的呐喊。两岸曾如少女长发般整齐婀娜的垂柳，此刻东倒西歪，有的匍匐在地，有的斜倚着，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后的伤兵，狼狈不堪。两岸平整的堤路，都断断续续被撕开了好几道巨大的口子，有几段甚至整个儿消失了，不知被洪水挟裹着去了何方。最是触目惊心的，是那几里长的白色铁护档，往日里是何等齐整光洁，如今却像孩子手中揉皱的锡纸，里出外进，扭结成片片废铁。</p><p class="ql-block"> 河水倒是退去了，露出了从未见过的河床，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头，灰白一片，了无生气，像是大地褪了色的陈旧肌肤。唯有那几丛新生的芦苇，倔强地、成片地从石缝间探出头来，绿得有些蛮横，在这满目疮痍里，显得格外刺眼，又格外的生机勃勃。我心里百感杂陈，是痛惜，是茫然，也有一丝被这野性的绿所刺痛的惊异。</p><p class="ql-block"> 风里渐渐有了凉意。再过一个月，就是旧相识该来的时节了。往年这时，我已开始翘首期盼那第一声清冽的长鸣。可今年，望着这改天换地般的景象，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上来：它们，今年还会来么？这片它们已越冬十一载的乐土，已面目全非。那映着垂柳的碧波，那可供踱步的平整堤岸，全都变了模样。它们还能认得这条陌生的河吗？会不会在高空盘旋几圈，疑惑地飞走，去寻找一个不曾受伤的家园？</p><p class="ql-block"> 我的目光又落回那几片芦苇上，落在那沉默的、却蕴藏着力量的石头河床上。洪水能冲垮人造的桥与栏，却冲不尽这地底的生命。芦苇不是又长出来了吗？而且长得更密、更野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开始？</p><p class="ql-block"> 我相信的。我相信泥土会被重新夯实，道路会被重新铺就。我更相信，那源于生命本能的约定，不会如此轻易被毁弃。当霜风初起，我相信会有一抹白色的影子，掠过这重新变得开阔的西面。它会认出这片土地，不是靠那些易碎的雕琢，而是靠这河流不变的气息，靠这芦苇不屈的绿意。它或许会为这地貌的变迁而稍稍迟疑，但最终，它会落下，成为这重生之地第一个，也是最美丽的信使。</p><p class="ql-block"> 我期待着。期待在某个清冷的早晨，与它们，在这重生的清水河畔，再次相逢。那时的阳光，洒在它们洁白的羽翼上，也洒在这片抚平了伤痕的大地上，该是何等的宁静与庄严。</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我望着眼前的清水河，更期望着明天的清水河！ </p><p class="ql-block"> 王玉祥 2025.9.26</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谢谢观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