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珍的故事,(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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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佳珍那次离家出逃投奔外婆家时,正值风雨如晦的年月。外婆虽心疼孙女,却也无力给予安稳栖身之所。那时,两个外婆自身难保,红卫兵频繁抄家,家中如履薄冰。两个舅舅被迫戴上白袖套,经常被批斗,天天扫大街;小外婆吓的有点神志恍惚了,身为资本家的姨太太,戴高帽游街几乎成了常态。幸而佳珍外婆素来宽厚仁和,邻里敬重,居委会干部也多有照应,才免于被公开示众。可小外婆日日惊惧交加,家中有线广播一响,她便浑身战栗,颤声唤道:“佳珍,听,他们在喊我名字,要来抓我游街了!”佳珍只得轻抚她手,柔声安抚:“阿婆,没有的事,您别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几天后,佳珍终究不得不随母亲踏上归途。那时,地主家的音乐老师李公子早已自尽,右派孙老师沉默如影,终日低头扫地,仿佛扫去的不只是落叶,还有昔日的尊严与光华。这位任性的资本家二小姐,骤然被推入时代的寒流,首当其冲。不久,佳珍母亲被开除公职,父亲也被贬至偏远乡间的小学任教。家中断了主要收入,母亲不善持家,父亲每月三十多元的微薄薪水,扣除自身所需,所余寥寥。无奈之下,母亲只得带着三个孩子,投奔爷爷奶奶。佳珍,也第三次被迫转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佳珍的奶奶,原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闺中锦绣,庭院深深。后来两家地主争田夺产,刀光血影间,奶奶家败落下来,兄弟姐妹四散奔逃,有的远赴美国,有的流落香港,还有的去了哈尔滨,唯独她被送往上海芭蕾舞团学舞。那舞鞋尖尖,步步如踏针毡,训练之苦令她夜夜垂泪。终于,她逃回故里,却偏偏染上天花,玉面蒙尘,颊上留下点点麻痕。婚事再难高攀,只得嫁与一个贫寒铜匠,就此锁了金丝笼,换了粗布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佳珍的爷爷是个忠厚老实、心地善良的手艺人,一生勤勤恳恳,对妻子敬重有加,凡事皆由她做主,从不争执;他默默承担家中重担,只以双手耕耘岁月,用无声的付出诠释着最质朴的深情。佳珍的爷爷靠一手铜艺过活,锤起锤落,叮当声不绝于耳,铜屑如雪,落满肩头。奶奶则斜倚门框,旱烟袋轻叼,灰白的烟丝明灭着岁月的余温。她与邻人说笑,同顾客寒暄,言语间仍带着旧时闺秀的腔调与风韵。两人粗茶淡饭,一锅稀粥,几块咸菜,却也吃得安稳。</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