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晨光把厨房的瓷砖照得发白时，灵儿已经把洗净的小白菜码在案板上。木己端着砂锅从火上挪开，瓷勺刮过锅底发出细碎的响：“今天的小米熬得油润，你多喝点。”他把盛好粥的白瓷碗推到她面前，碗沿沾着一粒金黄的米，自己却转身去阳台收衣服——全是他和儿子木浩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灵儿的目光落在橱柜第二层，那里摆着她上个月买的陶笛。女儿萌萌曾抱着陶笛坐在沙发上，追着木己问“叔叔，这个像不像小鸟叫”，那时木己还会捏捏她的辫子，说“萌萌吹得肯定比小鸟好听”。可自从萌萌发现自己不小心碰掉他的老花镜，他那句“这镜子三百多呢”说得比平常高了两个调，小姑娘就再没主动开过口。此刻萌萌正背着书包在门口换鞋，校服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路过木己身边时，只低低说了声“叔叔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木浩的车停在楼下按了两声喇叭。灵儿刚把温热的牛奶装进保鲜袋，木己就几步跨过去接了：“儿子刚下班就回来，肯定累坏了。”他把牛奶塞进木浩手里，眼角的笑纹堆得深，转头看见灵儿拿了袋新买的坚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这玩意儿贵，少吃点。”灵儿的手顿在半空，想起上周给木浩买的羊绒围巾，他也是这样，没说一句好，只问花了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晚饭时气氛有些闷。木浩给木己夹了块红烧肉，说：“爸，您爱吃的。”木己笑得眉眼舒展，转头看灵儿碗里的青菜，慢悠悠地说：“你少吃点肉，省钱给萌萌交学费。”灵儿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萌萌扒拉着米饭，小声说：“妈，我不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里灵儿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传来木己和木浩的说话声，隐约听见“你阿姨毕竟是外人，咱俩才是真父子，一家人，钱得看紧点”“知道了爸，我发了工资先给您存着”。她想起这一年来，自己买水果总挑一家人够吃的量，买衣服先看木己父子的尺码，就连给萌萌报辅导班，都要先问木己的意见。可他呢？除了每天清晨那碗小米粥，除了菜市场换季的便宜蔬菜，从没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甚至连她生日时想要的一本书，他都以“没用”为由拒绝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上个月木浩感冒，她熬了姜汤送过去，刚进门就撞见木己把她放在桌上的蜂蜜藏进了柜子。“小孩子喝什么蜂蜜，浪费。”他说得理直气壮，全然忘了她上次咳嗽到睡不着，他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后来木浩私下把蜂蜜还给她，低声说：“阿姨，您别往心里去，我爸他就是这样。”那一刻她才明白，不是木浩不亲近她，是木己那双眼睛，总像探照灯似的盯着他们，稍有亲近就阴阳怪气地找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天快亮时，灵儿终于想通了。她起身翻出自己的存折，那是她婚前攒下的钱，一直没敢动。厨房里传来砂锅碰撞的声音，木己又在熬小米粥了，那股熟悉的米香，此刻却让她觉得陌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早饭时，木己像往常一样把粥推给她，说：“趁热喝。”灵儿没动，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我们分开吧。”木己舀粥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瞪得圆：“你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不是我的好日子。”灵儿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的小米粥和蔬菜，只够养你自己。我要的是能一起为孩子打算，能彼此真心相待的日子，不是每天算计着谁多花了钱、谁占了谁便宜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木己愣了愣，忽然拍着桌子吼起来：“我每天给你熬粥买菜，还不够真心？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灵儿没接话，起身去房间收拾行李。萌萌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眼神里藏着期待，小手悄悄攥住了她的衣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走出单元楼时，阳光正好落在灵儿脸上。她回头看了眼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木己大概还在对着空碗发脾气，但她心里却松快得像卸了千斤重担。木浩的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递过来一个袋子：“阿姨，里面是您上次给我买的围巾，还有些萌萌爱吃的零食。我爸他……您多保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灵儿接过袋子，朝他笑了笑。风里带着秋天的桂花香，她牵着萌萌的手往前走，脚步一步比一步稳。没有了算计的日子，原来连空气都是自由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