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秋时节话当年】野菊花开满旧时光

曾金美

曾金美，美篇号：2627253

金秋时节我怀着雀跃的心情回老家看望大姐，快到村子时感觉空气里飘着秋稻和桂花混合的甜香。转过祠堂的飞檐，突然被一片流动的彩霞晃了眼——乡亲们门前支起的簸箕在阳光下连成斑斓的河流，那是晒秋独有的仪式感。瞧瞧：金黄的谷粒堆成小山，玉米、红辣串成瀑布垂挂在竹竿上，紫茄子和绿豇豆在簸箕里拼出几何图案……

乡亲们见我回来，都抢着拉我手问这问那的，那股子亲热劲儿，跟秋日的太阳光一样，暖到人心里头。晒场中间的李大嫂正用木耙翻动芝麻，看见我时，她满脸皱纹笑成了一朵花，她抓起一把籽粒让我闻，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这哪是晒场，分明是把整个秋天的丰饶都摊开在太阳底下，连屋檐下的麻雀都跳着脚争食落下的谷粒。

大伙儿捧着搪瓷缸来回串场，张家夸刘家的南瓜粉甜，李家评赵家的玉米饱满……大家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就像庆丰收的乐曲。秋风掠过时，晒场上的簸箕都在沙沙作响，仿佛大地在清点一年的收成。

我家大姐的野菊花晒场成了焦点，乡亲们都围过来夸奖大姐能干，每年炮制的菊花茶最抢手。瞧瞧，金黄色的花瓣铺满几个簸箕，像给粗粝的竹篾镀了层阳光。此时此刻，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撞进眼眶——母亲轻轻拨动野菊花，她蓝布头巾上沾着花粉，回头冲我笑的模样与眼前大姐皱纹里的温柔渐渐重合。

大姐麻利地为我泡了一杯野菊蜂蜜茶，我喝了一口甜到心里，于是脱口而出：“这就是妈妈的味道！”虽然母亲离开我们二十年了，但值得欣慰的是：大姐的野菊茶跟母亲的味道一个样！

小时候我体质虚弱容易上火，经常嗓子疼口腔溃疡，母亲几乎每天都为我精心准备一杯清香甘甜的野菊茶，在母亲的细心照料下，我的身体越来越好……“大家都来喝野菊茶吧！”大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大姐泡了野菊茶让乡亲们品尝，大家边喝边笑着说：“您把制野菊茶的秘方告诉我们吧！”大姐笑眯眯地说：“哪有什么秘方，我只是照着母亲的方法炮制的。”

大姐认真的对乡亲们说：“我母亲采摘、炮制野菊花极其用心，每道工序非常讲究。她常告诉我们，采摘野菊花最好是半开或刚开的，这样的野菊花药效最好。因此每到野菊开花的时节，母亲忙完了生产队的农活，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提着篮子到山上采摘。”

我接过姐姐的话茬说：“母亲干活非常细致，她将采摘回的野菊花剔除杂质，清洗干净，再铺在蒸锅上，水开后蒸五分钟左右，然后将蒸过的菊花放在干净的簸箕中，在太阳下晾晒。为了野菊花储存时不发霉不变质，母亲将晒干的菊花在锅里炒制，最后用干净的坛子装着，用塑料布封口，这样就可以保存一整年，自从有了野菊花茶，我们全家人的身体越来越健康，这菊花茶融入了母亲浓浓的爱……”

乡亲们听完我们姐妹俩的讲述都点头称赞，他们夸我母亲古道热肠。原来村子里有谁感冒头疼发热时，母亲总要送去一碗干菊花，为乡亲们缓解病痛，母亲曾经手把手地教乡亲们制作菊花茶……这些事乡亲们都记在心里。

看着眼前的野菊花，母亲和我们一起采摘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是一个秋雨过后的下午，母亲说淋过雨的野菊更加清香，药效更好。于是母亲带着姐姐和我踏着泥泞的山路去采摘，母亲采摘非常专注速度也快，她的双手被野菊滕上的刺划出一道道伤口，我和姐姐非常心疼，母亲却像没事一样。母亲对野菊花总是赞不绝口，她说它们不挑土地，不需栽种，不需要施肥浇水，到了季节就开花……

母亲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朴素的语言却蕴含着深刻的哲理。是啊，家乡人就像这野菊花一样，他们从不嫌弃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祖祖辈辈把根扎在这里，用辛勤的汗水回报养育他们的大地。

太阳快下山下，晒秋也要收场了，乡亲们将谷物类、干果类、收蔬类等分门别类包装好，有的准备拿到市集上卖个好价钱，有的准备邮寄到大城市的亲友们，有的留给自家享用……

大姐首先将晒干的野菊花收拾妥当，她用结实的塑料袋为我装了满满的一袋，乡亲们也分别送来了花生米、葵花籽、黑芝麻等等，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土特产，像一股无声的暖流，缓缓浸润我的心田。每一粒都沉甸甸的，盛着乡亲们的牵挂与惦念。我小心翼翼地将这浓浓的乡情装进行囊，让我在异乡的岁月里，始终记得自己的根，记得那份剪不断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