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淇上田园 文/手机摄影</b></p> <p class="ql-block"> 滇西南的雨,总是来得轻巧,去得也轻巧。不像北方的雨,那般声势浩大,挟着风雷之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这里的雨,像是天地间的一场私语,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只留下满地的露珠,在草尖上、稻叶上、树梢上,晶莹地挂着。</p><p class="ql-block"> 晨光熹微时分,那些露珠便开始蒸腾了。起初只是极细微的水汽,从草的根部、稻的根部、树的根部散发出来,像是大地在轻轻叹息。这些水汽极是奇妙,它们并非如烟如雾般弥漫开来,倒像是稻草挥发出的无数个气泡泡,一个个圆润饱满,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p><p class="ql-block"> 我蹲下身来,细细观察那些气泡泡。它们从泥土中钻出,起初极小,继而膨胀,彼此碰撞,又彼此融合。这过程极是缓慢,却又极是坚定。两个小气泡碰在一起,便成了一个稍大的气泡;三个碰在一起,便又大了一圈。如此这般,渐渐地,那些气泡泡便连成了一片,形成了雾。</p><p class="ql-block"> 这雾起初只是贴着地面,像一层薄纱,轻轻地覆盖在草地、稻田之上。但随着气泡泡的不断产生、不断融合,雾便渐渐厚实起来,开始向上浮动。一团团的雾彼此纠缠,又彼此吸呐,在晨风中缓缓升腾。这过程极是耐看,那些雾团时而分散,时而聚合,时而稀薄,时而浓密,时而如游龙般蜿蜒而上,时而又如莲花般次第绽放。</p><p class="ql-block"> 雾愈升愈高,也愈聚愈多。从远处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稻田不见了,树木不见了,远处的山峦也不见了,一切都隐没在这乳白色的雾气中。偶有早起的农人走过,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雾终究不会永远笼罩大地。当太阳渐渐升起,温度渐渐上升,那些雾团便开始了奇妙的变化。它们不再一味地向上浮动,而是开始彼此凝结,形成可游动的云团。这过程极是玄妙,原先蒙蒙的雾气,此刻却有了形状,有了轮廓,有了层次。一片片的雾纠缠着,升腾着,直到某个临界点,忽然间,它们突破了某种界限,在云团涌动中露出了蓝天。</p><p class="ql-block"> 这时从地面仰望,便能看到一幅奇景:低处是尚未散尽的薄雾,高处却是湛蓝的天空,而在蓝天与薄雾之间,悬浮着朵朵白云。那些云,正是方才还在地面徘徊的浓雾所化。它们脱离了地面的束缚,升入高空,获得了新的形态与光环。阳光穿过云层,为它们镀上金边,使它们显得格外圣洁、高贵。</p><p class="ql-block"> 我常想,这雾与云的关系,恰如人世间的某些关系。那些在地面徘徊的雾气,不正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么?我们来自泥土,来自草根,来自最卑微的处所。我们一个个如气泡泡般渺小,却在不断的碰撞与融合中,形成了某种集体的力量。我们升腾,我们凝聚,我们渴望突破自身的局限,向更高的地方飞去。</p><p class="ql-block"> 而云,则是那些成功飞升的雾气。它们曾经与我们一样,贴着地面,混浊而迷茫。但经过某种神秘的转化,它们获得了新的形态,高高在上,俯视着仍在低处挣扎的我们。我们仰望它们,羡慕它们的光彩,却常常忘记了,它们原本与我们同根同源。</p><p class="ql-block"> 更耐人寻味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云,终究还会化作雨水,重新落回地面,滋润泥土,孕育新的生命。这便是一个循环,从地到天,又从天到地,周而复始,永无止境。</p><p class="ql-block"> 滇西南的雨还在下,雾气还在生成,云朵还在变幻。我站在稻田边,看着这天地间的奇妙转化,忽然明白:云与雾,本是一体;上与下,原无差别。那些看似扑朔迷离的关系,不过是同一事物在不同阶段的表现罢了。</p><p class="ql-block"> 人生在世,亦当如是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