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化论

近水楼

——王顺华

我们常说的“进化”这个词，听起来总像是一路向上、越来越好的意思。但看看周围，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老祖宗用的“演化”二字，反而更贴近真实——有进有退，有得有失，像是河水弯弯曲曲地流，不是一味地往前冲。

说人心不古，不是没有道理。古时候的人，心思单纯些。邻里之间借个什么物件，口头一句话就是凭证；朋友相交，讲究的是义字当头。现在人聪明了，合同要写三页纸，话到嘴边留半句。这种精明，是进步还是退步呢？

再看那些诗词文章。一句“床前明月光”就能让千百年后的人心头一颤；王羲之的字，至今没有人能超过。我们今天手机能拍出高清照片，电脑能写出万言长文，可那份从心底流淌出来的韵味，反倒稀薄了。这不是技术不行，是那份专注、那份与天地万物相通的心境，渐渐远了。

有时候想想，人确实不如动物自在。狗不用想着明天要穿什么衣服，不用为三十年后的养老发愁。它在草地上打滚就开心，感兴趣的事就摇尾巴，活得简单透彻。人的脑子太忙了，忙着回忆过去、担心未来，反而把“当下”这个最真实的时刻错过了。智慧这东西，古人或许说得更明白：老子讲无为，庄子梦蝴蝶，他们懂得与自然相处，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我们呢？忙着改造世界，结果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我们的眼睛比不上鹰，鼻子不如狗灵，力气不及牛，跑不过豹。我们用工具补足了这些，盖起高楼，造出飞机，看似征服了自然。可夜深人静时，会不会偶尔羡慕一只在屋檐下酣睡的猫？它没有所谓的“成就”，却拥有我们常常丢失的安宁。

所以演化这条路，不是一条笔直的上坡路。它弯弯曲曲，有时向前，有时绕回。我们得到了很多便利，也丢失了不少本能；我们头脑更复杂了，心思却更重了。认清这一点，或许能让我们谦虚些——不是今天的一切都比昨天好，也不是人类就站在万物之巅。

就像一棵老树，年年长新枝，也会掉旧叶。新枝有新的生机，旧叶有旧的风韵。演化的意义，或许不在于评判孰优孰劣，而在于理解这所有的变化都是生命自然的呈现。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或许能更从容地看待自己，看待这个既不完美、却依然值得珍惜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