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纳的千层底

春晓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妈妈纳的千层底</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春 晓</span></p><p class="ql-block">  “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一句歌词,道出了我心底最柔软的记忆。我的母亲,就是一位做布鞋的能手。她亲手纳的千层底,平整、踏实、暖和、舒适,从孩提时代到长大成人,始终是我们最爱穿的鞋。</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生产队做活的那些年,母亲总是随身带着未纳完的鞋底和麻线穗子。早年捻麻线,后来改用棉线,她手里的做鞋活计从未停下。我至今仍清楚记得她捻麻线的样子:供销社买回的麻坯,经她巧手撕成细条,再捻成一股股匀实的麻线,仔细绕成穗子,为纳鞋底作准备。</p><p class="ql-block">  做鞋底,靠的是耐心,更是手艺。母亲先将废旧布料一层层裱糊成布壳,晒干压平;所谓千层底,就是将布料一层层铺垫粘叠、压实,再依鞋码样将铺叠的布料剪成雏形,再压实、蒙面、圈边固定之后,才真正开始一针一针地钉纳。</p><p class="ql-block">  千层底厚实,针要扎透极为吃力。母亲右手中指戴着一枚顶针,找准位置下针,借顶针之力推进,再从反面拔针。拔针往往需借牙咬或钳子夹拽,每一针都得密实紧扎,丝毫不能马虎。</p><p class="ql-block"> 母亲戴顶针、抿线头、找针眼,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长满老茧的双手灵动起舞,“哧拉——哧拉——”的抽线声,宛如节奏清晰的协奏曲。针脚整齐匀密,犹如蚂蚁排队稳步前行。</p><p class="ql-block"> 母亲很珍惜时间。哪怕灶前添柴的空隙、田头小憩的间歇,她都会从怀中掏出鞋底纳上几针。我曾笑说:“妈,您一秒钟都舍不得浪费,放在今天,准是学霸!现在的孩子有您这劲头,什么功课都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  鞋底纳好后,就要做鞋面了。单鞋鞋面常用灯芯绒面加厚布里,中间夹衬布壳;棉鞋鞋面则需铺棉絮、绗线、锁边。最后是上鞋,即将鞋面与鞋底缝合,棉鞋还需钉眼系带,至此,一双千层底布鞋才真正完成。</p><p class="ql-block">  从小学到高中,即便进城读书,我脚上仍穿着母亲做的布鞋。校园里多是水泥地、炭渣道,母亲怕布鞋底不耐磨,特请人给鞋底钉上橡胶掌。那一针一线纳出的千层底,就这样默默陪伴我走过青春岁月。</p> <p class="ql-block">  在我心中,母亲是天下最勤劳的人。白日她在田间灶头忙碌,夜晚则在灯光下缝补纳鞋,仿佛不知疲倦。</p><p class="ql-block">  而我脚下所穿的,又岂止是一双布鞋?那是母亲把千言万语的叮嘱与期望,都纳进了密密的针眼里:愿我脚踏实地,平稳前行。后来我穿上了皮鞋、运动鞋,可千层底带来的厚实与安稳,始终印在心间。至今我仍常穿母亲做的布鞋,漫步公园绿道、行走校园台阶,仿佛每一步,都仍系着她的牵挂与温暖。</p><p class="ql-block">  如今母亲已年过八十,却依旧坚持做鞋。幸而如今能买到现成的鞋底,只需做好鞋面上线缝合,省去了纳鞋底的辛苦。她每年仍要做几十双,分送儿孙、亲友、近邻。每双鞋都传递着她的温度,也承载着她“热爱生活、发挥余热”的欣慰。</p><p class="ql-block">  对她而言,幸福很简单——不过是自己亲手做的鞋,仍被人珍惜、需要。她依然感觉自己是“有用的人”,是儿女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脉温暖。</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是母亲的千层底,陪我们踏上奋进的路;如今,她做的平底布鞋,依旧默默期许着同样的心愿:愿我们步步平稳,一生走在幸福光明之中。</p><p class="ql-block"> 2025年9月1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