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盘山林业局的机关大院,是藏在山坳里的一方静土。入了秋,这静里便陡然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亮色。这亮色,是分了两处的,一处在地上,一处在天上,却又仿佛约好了似的,竞相燃烧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在地上的,是一座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宣传牌。它立在小院的花坛中央,并非呆板的方碑,而是做成了一支昂扬向上的火炬模样。通体是那种最纯正、最炽烈的火红,红得没有一丝杂念,像是刚从熔炉里炼出的精铁,还带着锻造时的温度。火炬的中央,嵌着金黄的党徽,在高原明净的阳光下,熠熠地闪着光,庄严,而温暖。这红色,是宣言,是号令,是一种沉静而磅礴的力量,日日夜夜,矗立在这青山环抱的院落里,仿佛一颗巨大的、永不熄灭的丹心。</p><p class="ql-block"> 而那在天上的,便是这几日忽然红透了的枫树了。它们长在院墙的边上,年岁久了,枝干虬曲着,奋力地伸向天空。夏日里,它们也曾是蓊蓊郁郁的,为院里投下一片清凉的浓荫,并不如何惹眼。可秋风一起,霜露一降,它们便像是被那支“火炬”点燃了一般,哗啦啦地,爆发出满树满枝的火焰来。那是一种更为恣意、更为奔放的红,是生命在极致处迸发出的华彩。一片叶子便是一团小小的火苗,千千万万片叶子汇在一起,便成了一片悬浮在半空中的、流动的霞光。</p><p class="ql-block"> 起初看,只觉得是它们在争艳。那火炬的红,是理性的,是凝练的,带着一种信仰的坚定与纯粹;它沉默地立着,便自有一股撼人的气势。而枫叶的红,是感性的,是烂漫的,充满了自然的野性与生命的欢愉;风一过,它们便窃窃私语,摇曳生姿。一静一动,一庄一谐,仿佛两位绝世的丹青妙手,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各逞才情,要将这秋日的意境,渲染到极致。</p><p class="ql-block"> 可我站得久了,看得痴了,却又渐渐觉出另一种意味来。那火炬的红,虽是人工的造物,它的初心,不正是源于对这脚下群山、对这万千草木最深沉的爱护么?那金色的党徽,所照耀的,不也正是这一片绿水青山的未来么?它的红,是内敛的,是将一片炽热的情怀,铸成了永恒的誓言。</p><p class="ql-block"> 而枫叶的红呢?它何尝不是一种“使命”的达成?历经春的萌发,夏的积蓄,在风霜雨雪中默默坚守,将根须深深地扎进泥土,不正是为了在这样一个季节,向天地献上最饱满、最辉煌的答卷么?它的红,是外放的,是用全部的生命,来完成一次壮丽的燃烧。</p><p class="ql-block"> 这么一想,那争的便不是“艳”了,竟成了一种无声的唱和。那旗帜上的火焰,与那枫树上的火焰,原本就是同一种精神的不同写照。一个是信仰的灯塔,指引着方向;一个是生命的实践,彰显着成果。它们相互凝望,彼此辉映。旗的庄严,因了枫的生动,而不显得空泛;枫的热烈,因了旗的沉静,而更显得底蕴深厚。</p><p class="ql-block"> 一阵山风穿过院落,拂过火炬坚毅的身躯,又去摇动那满树的枫叶。旗帜默然不动,而枫叶则发出一片细碎的、欢快的喧响。我忽然觉得,那枫叶的喧响,或许正是替那沉默的火炬唱出的歌。而那火炬永恒的光辉,也正是这年年凋零、又年年新生的枫叶,所追求的最终归宿。</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晚霞将天边也染成了枫叶的颜色。院里的两种红,在这一刻完全融合了,分不清哪是旗焰,哪是枫火。它们共同温暖着这六盘山深秋的薄暮,也照亮了我这个旁观者心底的肃然与明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