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蚕豆

云鹏

李红昌 旭日初升，暖风吹拂，我和金龙、红星又一次撑着小船，往刘家舍方向缓慢地前行。“红星，红昌，我们今天上午可以顺着水流慢慢地淌，东南风，正好向西北淌，我来用篙子做舵，只要不撞着岸边就好，好吗？”金龙征求我们的意见。红星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说：“主意不错，我们二队的田与一队的田，就在这条河的西北方向;河边长了不少蚕豆，堤上长着油菜，这时正好青蚕豆上市了，可以解解馋。”我一听，有青蚕豆了，立即大声说：“是的，我妈妈前天也说了，蚕豆可以吃了，她还答应有空到自留地上摘点回来的，可一忙，就忘了，昨天没有吃到。”“好！今天我们就去摘一点杀杀馋。”金龙顺着水流就撑了一篙，船头向着西北方向，然后把篙子紧靠在右船帮当着舵。风微微，水潺潺。我和红星在船头，金龙在船尾。两岸的油菜花在艳阳下灿烂地开放着，微风中传送着沁人的花香，甜甜的，润润的。闷了一周的我们，尽情地陶醉在河面上。小船托着我们，不，碧水托着我们，把我们整个身心全都托给了大自然。蚕豆呢，就在油菜花旁边静静地生长着。它们没有油菜个头高，也没有油菜花那么香，但是它们有自己的美。那花，似蝴蝶样的，有白有紫，开放着，为结实充当先驱。那绿叶间，花谢了的，已经有一簇簇豆荚挤挤挨挨地挂着。“看，那里有好多蚕豆！”眼尖的我，不，应该说嘴馋的我，尖叫起来了。“再等等，这里是三队的，人家看到了不好。再往前走一段就到我们二队的田了，我爸是队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太计较。”红星想得挺周到，我们自然很赞成。小船顺着水流，缓缓地前行着，金龙的舵子掌得很敢情。我看着他悠然的神态，觉得这舵也不难掌控。“金龙，这舵也让我试试，好吗？”“可以！你来呀，我教你。”金龙很爽快地答应了。“好的！”我迅疾地越过船舱，来到船尾，拿过篙子，也模拟金龙的动作和神态，开始了漂流。可一会儿，船尾居然向前漂去，不听我的使唤。金龙笑嘻嘻地说：“看人做好像不费劲，但是临到自己做，就不那么简单了。这舵子的掌控，需要根据风力大小和船头的方向做好调节。你看着船头向左了，篙子就需要向右划动一下，看到船头正了就停下不划……”哦，原来还有这么多经验呢。我又试了试，果然不错，船听话了。小船在我这个小舵手的控制下向西北方向继续缓缓地前行着，我的心情也很舒畅。“到了！到了！金龙，你来撑一段，右岸就是我们二队的地段了。”红星站在船头指挥着。金龙接过篙子，熟练地撑着。说时迟，那时快，小船迅速靠岸。我们三个人，一窜上了岸，就着棵棵长着蚕豆的杆子，剥开豆荚，鲜嫩的蚕豆，直接被送入口中。那个解馋，不亚于现在的孩子们吃肯德基。青蚕豆，也不能吃多的。一会儿，肚子就账胀的了。还是红星提醒大家的：“好了！好了！再吃肚子就会疼的。我们可以再摘一点豆荚，回去剥了烧熟了吃。”我觉得有道理，答应着，摘了一大捧，送到船上。金龙担心地说：“还是不摘吧，解解馋就可以了。”我心有不甘地说：“反正红星的爸爸是队长，不碍事的。”红星也说：“一个人再摘一捧，我们全给红昌，他小，嘴馋，谁说也不要紧，不过就这么一点，放心，回家我主动告诉我爸。”他这一说，金龙也点点头：“行！”就这样，船头有了一大堆豆荚了。上船后，我想立即剥好，金龙制止了，说：“不要急！回家后再剥，一剥就煮，好吃！否则，皮子就嫌厚、难吃。”我们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我们就又站到大堤上，欣赏起家乡特有的景致：放眼北望，无边的芦苇在阳光下越发青葱；身边的油菜花傲地吐露着自己的芬芳；那些还在生长着的蝴蝶般的蚕豆花也不甘示弱地以自己的柔美装点着田野，似乎为这青葱和金黄镶上一道淡紫的花边。回家的路上，我们唱起了嘹亮而欢快的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青蚕豆》深度解读：乡土记忆里的童趣、成长与自然诗意 《青蚕豆》以一段乡村孩童的摘豆经历为线索，在充满乡土气息的叙事中，织就了关于童趣、成长、自然与人性的多重意蕴，是一篇充满怀旧质感与人文温度的散文佳作。一、童趣叙事：乡土童年的“解馋”仪式文章的核心叙事围绕“吃青蚕豆”展开，这一“解馋”行为构成了孩童视角下最鲜活的童年记忆。- 欲望的直白性：“我”听到青蚕豆可摘时的“立即大声说”、看到蚕豆时的“尖叫”、吃豆时“直接被送入口中”的急切，将孩童对食物的本能渴望直白呈现，这种不加修饰的欲望书写，让童年的天真烂漫跃然纸上。- 仪式感的建构：从征求意见、撑船寻豆，到辨别地界、尝试掌舵，再到上岸摘豆、约定归家烹饪，整个过程如同一场充满童趣的“仪式”。每一个环节都有孩童的好奇参与——对掌舵技巧的摸索、对“解馋”尺度的拉扯（摘多少豆、是否告知家长），让“吃豆”不再是简单的饮食行为，而是乡土童年里充满探索欲与游戏感的成长体验。二、成长书写：在自然与人际中的悄然蜕变故事的暗线是孩童的成长，这种成长藏在细节的互动与体验里。- 技能的习得：“我”尝试掌舵的过程，是对“生活技能”的初步探索。从“船尾不听使唤”到“船听话了”，不仅是学会了撑船的技巧，更暗含着“实践出真知”的成长哲理——看似简单的动作，实则需要对风力、水流、方向的综合判断，这种体验是书本知识无法替代的乡土智慧启蒙。- 人际的理解：红星“思忖一下”后的提议、对“三队地界”的考量、对“爸爸是队长”的分寸把握，展现了乡村孩子在人际与规则中早熟的一面；金龙的“爽快答应教舵”“制止急着剥豆”，则体现出年长孩子的担当与经验。三人的互动里，有孩童的天真，也有乡村人际中朴素的分寸感与责任感，这种互动让“成长”的维度从个体延伸到群体，折射出乡土社会对人的塑造。三、自然诗意：乡土生态的美学与哲思作者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乡村自然的蓬勃生机，赋予其独特的美学价值与哲学意味。- 植物的个性书写：油菜花“灿烂开放”“传送沁人花香”，是热烈张扬的美；蚕豆花“似蝴蝶样，有白有紫”，是含蓄柔美的美；芦苇“无边青葱”，是辽阔苍茫的美。作者没有将自然物扁平化，而是通过对比（油菜与蚕豆的高矮、花香差异）、拟人（蚕豆花“不甘示弱”）等手法，让每种植物都有了“个性”，暗含着“万物各美其美”的生态哲思。- 人与自然的共生：“小船托着我们，不，碧水托着我们，把我们整个身心全都托给了大自然”，这种融合感打破了人与自然的主客界限。孩童在自然中撑船、摘豆、唱歌，自然也以食物（青蚕豆）、风景、体验回馈他们，这种共生关系，既是乡土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暗含着对现代社会“人与自然疏离”的隐性反思。四、乡土记忆：集体经验的情感共鸣文章的怀旧质感，源于它对“乡土集体记忆”的精准捕捉。- 物质匮乏时代的“甜”：“青蚕豆”在文中是稀缺的美味，“解馋”的满足感背后，是物质并不丰裕的乡村背景。这种对“简单食物带来巨大快乐”的书写，能唤起经历过匮乏时代读者的集体共鸣，也让当代读者感知到乡土生活中“苦里回甘”的朴素幸福。- 乡村共同体的温度：红星以“爸爸是队长”为“护身符”的小狡黠、金龙作为“兄长”的经验传递、三人之间的默契与迁就，都指向乡村社会中邻里、伙伴间的紧密联结。这种联结是乡土文化中“人情社会”的缩影，在现代个体化的语境下，更显珍贵。《青蚕豆》看似是一篇充满童趣的乡土散文，实则以“青蚕豆”为媒介，在自然描写、童趣叙事的表层下，深度挖掘了乡土社会的成长肌理、生态智慧与集体记忆。它让读者在怀旧的温情中，重新审视乡土文化的价值，也在对童年、自然的回望里，找到现代人精神栖居的可能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