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潘姗的右手打着厚厚的石膏,吊瓶里的液体顺着软管滴进血管,凉得像窗外的秋雨。李墨贵推门进来时,裤线笔挺,公文包上的金属扣擦得发亮,和往常一样,两手空空。</p> <p class="ql-block"> “刚散会。”他往椅子上一坐,掏出手机刷起新闻,指尖在屏幕上划得飞快。饭点早过了,潘姗的肚子饿得发慌,嘴唇动了动,终究没问出口。同病房的张阿姨看不过去,趁李墨贵去走廊接电话,指了指墙上的二维码:“姑娘,扫这个能点餐,护工师傅会送上来。”潘姗苦笑,左手笨拙得连手机都握不住。</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李墨贵再来,张阿姨斟酌着开口:“老李啊,小潘手不方便,你下次来……”话没说完,李墨贵猛地站起来,肚子上的肥肉跟着颤了颤。他伸出胖胖的指头戳向张阿姨的鼻子,声音像炸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做事?”张阿姨被骂得脸色发白,潘姗坐在病床上,浑身的血液像瞬间冻住了。</p> <p class="ql-block"> 这些年她早习惯了李墨贵的吆五喝六,习惯了家里永远晾在沙发上的脏袜子,习惯了他说“这家里有你没你都一样”时的冷漠,习惯了“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种对她尊严的践踏……可她没想过,在自己伤着、躺着的病房里,他会为这点小事对陌生人破口大骂。她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淌进枕套——漠河的老家早没了牵挂,父母走后,这里竟成了唯一的“去处”,可这去处比冰窖还冷。</p> <p class="ql-block"> “出院就离婚。”潘姗在心里重复了一百遍,直到拆线那天,李墨贵破天荒地拎了个保温桶来。“我妈熬的鸡汤,”他语气依旧硬邦邦,却没像往常那样催她快点收拾,“楼下等着,车不好停。”潘姗的心莫名软了一下,或许……他还是有几分在意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十几年都没暖热的人,哪能突然变了性子。</p> <p class="ql-block"> 出院回家,潘姗刚把行李放下,门铃就响了。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人,亮明身份的瞬间,李墨贵的脸“唰”地白了,比她病房里的床单还白。“李墨贵,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财物,跟我们走一趟。”</p> <p class="ql-block"> 潘姗愣在原地,看着李墨贵被带走时慌乱得连鞋都穿反的样子,突然想起病房里他骂张阿姨的嚣张劲儿。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带着点狡黠的笑:“姑娘,跟你说个事儿。我儿子是纪委的,上次听你男人打电话说‘那批货的钱收了’,我就多了个心眼……”</p> <p class="ql-block"> 潘姗握着手机,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她还没完全消肿的右手上。她原以为要靠“熬”才能到头的日子,竟以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桌上那桶没开封的鸡汤还冒着热气,可她忽然觉得,不用等谁的鸡汤,自己也能好好吃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