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哥短篇小说集

侯永生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侯哥,大学中文系毕业。下乡插过队,当过工人,记者,公务员等,道路曲折,阅历丰富。著有长篇小说《北洼和知青的故事》、《七九级文科生》、《海阔》以及众多的短篇小说,散文,游记,回忆录等。</p> <p class="ql-block">目 录</p><p class="ql-block">1、漫山红遍</p><p class="ql-block">2、金风</p><p class="ql-block">3、碾子</p><p class="ql-block">4、嫁到乡下的小姨</p><p class="ql-block">5、赝品,真迹?</p><p class="ql-block">6、王副省长到山乡</p><p class="ql-block">7、真画乎,假画乎?</p><p class="ql-block">8、留在心底的春风</p><p class="ql-block">9、幸福不会从天降</p><p class="ql-block">10、“村花儿”的命运</p><p class="ql-block">11、山岚与阳光</p><p class="ql-block">12、龙泉沟的山林</p> <p class="ql-block">  漫山红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门庄市的西边有一片别墅区,紧挨着风景秀丽的白崆山森林公园。本来这属于风景区,是不能盖别墅的,但是,隆盛房地产公司总裁叶鸿福通过各种“公关”手段,硬是拿下了二百亩地。叶老板投资一个亿,盖了五十栋高档别墅。当时,正是房地产的高峰期,五十栋别墅还未完全竣工就被那帮有钱的大佬们抢购一空。叶老板仅此一项就赚了五千多万。</p><p class="ql-block"> 说起叶鸿福的“发家史”,其实也很简单,主要就是赶上了国家发展的好时机,让他享受到了红利。十八岁那年,叶鸿福跟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第一次走出了他们淮阴垴的大山,来到一个建筑工地打工。几年以后,头脑灵活的叶鸿福敏锐地感觉到,房地产业将成为中国一个最能挣钱的行业,而且谁进入的早,挣得越多!于是,他找了本村的那几个小伙计,带头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p><p class="ql-block"> 从此以后,他乘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春风,在房地产领域风生水起,越做越大,十几年时间就成为冀省房地产的大佬。然而,事业做大以后,他身上那种农民的劣根性就逐渐暴露出来。他抛弃了结发的妻子,娶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秘书。不过,他还算有良心,他在城里给发妻,也就是叶子安他娘买了一套房,想让她到城里来住;他还给自己的老爹叶长平也买了房,想让老爹到城里享福。不过,叶长平和叶子安他娘都拒绝了叶鸿福的好意,不愿意离开淮阴垴。</p><p class="ql-block"> 在叶子安小学毕业后,叶鸿福特意回到淮阴垴,把自己的儿子接了出来,让他在门庄市最好的私立中学上了初中和高中。在优越的学习环境下,加上叶子安天生聪明,考上了北京的一所985大学。儿子能考上全国重点大学,也算了结了叶鸿福的一个心愿。</p><p class="ql-block"> 这天,叶子安打车来到西山那片别墅区,走到十八号别墅跟前,按响了门铃。叶鸿福见到儿子很高兴,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儿子了。叶子安对自己的父亲抛弃母亲的行为,在心里一直不能原谅,所以他也很少到父亲这儿来。要不是创业需要钱他还不来呢。</p><p class="ql-block"> 叶鸿福听说儿子想搞康养小镇,笑着说,你的想法不错,但是搞康养小镇不仅需要大笔的投入,还需要有稳定的,源源不断的客源。资金嘛,爹可以支持你,客源你有吗?叶子安听父亲这么问,不免愣住了。这个问题他确实还没仔细想过。我们可以在自媒体上做广告,叶子安说,还可以在电视台,报纸上发广告。叶鸿福听儿子这么说,感觉年轻人确实还嫩点。他对儿子说,光是这样不行的,现在大家对广告越来越不信任。</p><p class="ql-block"> 叶子安可能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大切合实际,问道,爹,您说该怎么办?叶鸿福想了想,说道,这样,咱们市里有不少省直和市直机关,这些单位都有“老干部处”或者“老干部科”,就是负责管理机关离退休老干部的。据我所知,他们每年都要组织本单位的老干部外出参观疗养。你们可以到这些单位联系,应该可以。</p><p class="ql-block"> 叶子安感觉跟自己的爹没必要再兜圈子了,直率地说,爹,您准备给我们投资多少?叶鸿福听儿子这么问,抬起头看了看叶子安,反问道,你想要多少?叶子安心里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说,五百万,怎么样?叶鸿福笑了,你小子真敢张嘴呀!叶子安以为父亲嫌多了,问,您说多少?太少了肯定不行。叶鸿福说,你也知道太少了不行呀!这样吧,我先给你八百万!叶子安一听惊呆了,八百万?那太行了!</p><p class="ql-block"> 给儿子一下投资八百万,叶鸿福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与其把钱在赌场上输掉,不如给儿子让他在商场上“历练历练”。再说了,八百万,对于身价几十亿的叶鸿福,不过九牛一毛,不算啥。</p><p class="ql-block"> 叶鸿福又说,你现在好赖也是“叶总”了,先要有一辆好点的“坐驾”。这样,买一辆悍马吧,山里,城里都好跑。叶子安高兴地说,那就谢谢爹了。叶鸿福大气地挥了挥手,儿子,走,咱们现在就去买车。</p><p class="ql-block"> 在“4S”店,叶子安遇到了谢颖舒和一个小伙子在“现代”汽车展台前挑车。此时的谢颖舒身着得体的春秋装,一头乌黑的头发瀑布般的垂落在肩膀上;瓜子型的脸庞上均匀地镶嵌着精致的五官,整个人显得非常青春和朝气。谢颖舒也看到了叶子安,并且主动凑过来伸出了手。叶子安握了一下谢颖舒那只柔软的手,笑着说,谢小姐,你也来买车?谢颖舒眨巴了一下那双好看的杏核眼,回道,想买一辆“现代”,上下班代步用。叶子安附和说,“现代”挺好的。然后又指着那位男同胞问,这位是?谢颖舒大方地说,刘胜廷,省工信厅的,我的男朋友。</p><p class="ql-block"> 谢颖舒是叶子安的“校友”,他们的相识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那次,叶子安坐地铁出门,由于人太多,他只能在地铁车厢里站着。大概快到学校时,他忽然听到有姑娘在喊,我的手机没了!谁拿了我的手机?叶子安知道,那姑娘的手机肯定是让人给偷了,她这么喊没用的。叶子安这会儿看到离那姑娘一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急匆匆在往门口挤,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叶子安赶紧凑了过去,拉了那位姑娘一下,低声说,跟我走。</p><p class="ql-block"> 叶子安和那姑娘跟着那个男人下了地铁,来到一处较僻静的地方。那个男人举起手机正在看,叶子安过去问,哥儿们,这是你的手机吗?那个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假装镇定地说,是呀,怎么了?叶子安说,这样,你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叶子安知道,现在的手机大多都有锁屏密码,一般人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开。那个男人看了看叶子安,说道,我又不认识你,不打。叶子安“嘿嘿”一笑,说,是打不开吧?就在这时,那个姑娘说,那是我的手机!叶子安说,得了,把手机还给人家,咱们相安无事。否则,我马上报警!那个男人不情愿地把手机交给叶子安,悻悻地说,算我倒霉!</p><p class="ql-block"> 就是这样,叶子安认识了谢颖舒。后来,叶子安又了解到,谢颖舒也是门庄市人,她奶奶杜文佳当年曾在他们淮阴垴村插过队。大学毕业以后,谢颖舒考取了省政协机关的公务员,分到了老干部处。叶子安却放弃了考公,自己回老家创办了“漫山红遍康养小镇”。</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叶鸿福已经办完了各种手续,牌照也在“4S”店里上好了。他对儿子说,子安,你来开车吧。叶子安在大一时就趁暑假考了驾照。他接过父亲手里的车钥匙,回头对谢颖舒说,我先去开车了,有时间再找你。谢颖舒笑着说,叶大老板,开上悍马了,够威风。叶子安一笑,威风啥,工作需要。</p> <p class="ql-block">  叶子安开着新买的悍马来到淮阴垴时,“漫山红遍康养小镇”副总经理孙书宇和秘书沈梦茹,看着崭新的悍马汽车,下巴差点惊掉了。怎么,孙书宇说,这么好的车都买了?沈梦茹也接上道,莫非你中大奖了?叶子安笑了,还真是中大奖了,是我爹给发的。孙书宇道,这么说,你爹同意给咱们投资了?叶子安诡秘地说道,你们猜,我爹给了多少?沈梦茹说,你爹是有名的大款,怎么也得这个数,说着她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叶子安摇了摇头,不对。孙书宇说,三百万?叶子安又摇了摇头。沈梦茹着急了,别让我们猜了,你就说吧。叶子安伸出右手,展示出了一个“八”字,说道,八百万!孙书宇和沈梦茹两个人几乎跳了起来,那太好了,咱们的资金问题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我走的这几天,你们的工作进展如何?村里有多少户愿意签合同?叶子安问。两个人回道,已经有十六户同意签合同,还有几户正在做工作。孙书宇说,最难缠的就是震岳叔。他非要坚持自己一分钱不投。叶子安听了皱了皱眉,说道,不投资不行。咱们倒不是负担不起全部的改造费用,只是,他们一分钱不投就不会珍惜改造后的房屋,也不利于长远发展。说到这儿,叶子安看了看沈梦茹,这样,让我爷爷出面再做做工作。震岳叔家那几间古屋年代最久,很有代表性。梦茹,你辛苦一趟,去请我爷爷。沈梦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去?叶子安笑着说,是呀,老爷子很喜欢你。</p><p class="ql-block"> 沈梦茹的家就在离淮阴垴不远的“兵场村”。据说,当年韩信领兵翻越剑云峰来到“淮阴垴”,大帐就在淮阴垴安扎,练兵在离村不远处的一个“小平原”。后来,这里有了人烟,起名为“兵场村”。</p><p class="ql-block"> 去年,叶子安在“58同城”上发了一则招聘信息,说是招聘公司秘书,要求会电脑,会打字,会写一般的公文,大学本科毕业。待遇开始每月两千,以后随公司效益不断增长。时任“漫山红遍康养小镇”副总经理的孙书宇,找到正在家赋闲的沈梦茹,让她去面试。沈梦茹心想,反正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去碰碰运气。</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叶子安的“漫山红遍康养小镇”刚刚支起摊子,手头有一大堆的事儿需要有人帮助办理。但是,由于他的公司地处深山,干的又是“伺候人”的活儿,报名者寥寥无几。当沈梦茹出现时,叶子安眼前一亮。他看到,沈梦茹毕业于本省的一所大学,虽然不是名校,但也是老牌的本科。加之沈梦茹长得清秀苗条,亭亭玉立,家又在附近,不用安排食宿,叶子安就录用了。</p><p class="ql-block"> 果然,沈梦茹一出面,叶子安他爷爷叶长平就同意去做震岳叔的思想工作了。</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韩震岳和叶鸿福是一同创业的元老。叶鸿福的“隆盛房地产公司”刚成立时,韩震岳还是“副总经理”。后来,韩震岳的老母病重,身为“大孝子”的韩震岳只能辞去工作,回家照顾母亲。等他把老母“送走”后,叶鸿福曾几次请他重新“出山”。然而,韩震岳秉持“无功不受禄”的古训,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加入“隆盛房地产公司”。再说,跟着叶鸿福那几年,韩震岳也挣了一些钱,起码这辈子吃穿不愁了。</p><p class="ql-block"> 正因为韩震岳和叶鸿福有着“特殊”的关系,对于叶鸿福的父亲,也就是叶子安他爷爷叶长平,韩震岳也是敬服的。</p><p class="ql-block"> 到了韩震岳家,叶长平直截了当地问,震岳,子安要办康养小镇,改造旧民居,这么好的事儿,你为啥不愿意?韩震岳见老爷子亲自上门来“问罪”,马上陪着笑脸说,长平叔,不是我不愿意,是他们的方案有些“霸道”。叶长平问,怎么就“霸道”了?韩震岳给老爷子倒了杯水,说道,他们要改造古旧民居,当然是他们出钱了。叶长平明白了,原来根子在这儿。他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说,子安他们让改造户每户拿两万块钱,自有他们的道理。你想想,你们一分钱也不出,坐享其成,改造好了的古旧民居你们会爱惜吗?没等韩震岳反驳,叶长平接上说,要不这样,你那两万块钱我给你出了!韩震岳一听马上道,长平叔,你这么说不是打我的脸吗?好了,您老告诉子安他们吧,我同意了。我马上找他们去签字,交钱!叶长平笑了,震岳,有什么困难你说话。韩震岳摆了摆手,您老放心吧,没啥困难。</p><p class="ql-block"> 经过他们的努力,“漫山红遍康养小镇”头一批二十户古旧民居改造合同顺利签约。按照合同规定,叶子安他们,也就是公司出百分之八十的改造费用,主家出百分之二十;将来游客的食宿费用由公司统一制定,暂定每人每天一百元。收入主家得百分之七十,公司得百分之三十。</p><p class="ql-block"> 叶子安从省城请来了最好的设计和装修公司。沈梦茹说,叶总真舍得花钱。叶子安说道,咱就是要最高标准。叶子安不拖欠设计和装修公司的费用,还时不时请老板和工人们在村里的小饭馆吃饭。也正因此,施工进展也神速。原本计划三个月的工程,两个半月就完成了,而且质量优异。</p><p class="ql-block"> 这天,叶子安请他爷爷叶长平参观新装修好的古旧民居,第一家特意选的韩震岳那儿。韩震岳正在院子里收拾,见到老爷子,高兴地说,长平叔,您老来了?快进屋。叶长平看到,新装修的古旧民居里面卫生间,热水器,沙发,彩电,冰箱,洗衣机等应有尽有。子安啊,叶长平叫着自己的孙子,你这搞得像五星级宾馆了。叶子安笑着说,爷爷,您老住过五星级宾馆?叶长平有些得意地说,当然,是你爹请我住的。</p><p class="ql-block"> 首批古旧民居装修结束,叶子安对孙书宇和沈梦茹说,咱们要抓紧联系客源,有了第一批客源咱就正式开业。书宇,你跟我明天就去省城,先到省政协的老干部处。孙书宇笑了,人家谢颖舒可有主了。叶子安一本正经地说,你想什么呢!咱是去联系业务。</p><p class="ql-block"> 孙书宇跟叶子安是一个村的,可以说是“发小”。孙书宇毕业于省内的一所普通大学,和沈梦茹是同班同学。叶子安创业之初,首先就找到了在家待业的孙书宇,两人一拍即合,各自拿出五万元作为起动资金。叶子安的钱是他爷爷叶长平给的,孙书宇的钱是他家里东拼西凑借的。两个人说好了,他们成立的是“股份有限公司”,按投资比例分红。叶鸿福给了叶子安八百万,叶子安没有全部投入,只投入了五百万,剩下的三百万他存了银行。后来,孙书宇又投了五万。用他的话说“舍不得孩子打不住狼”。</p><p class="ql-block"> 到了省政协老干部处,谢颖舒正在办公室等着他们。见到叶子安和孙书宇,谢颖舒说道,接到子安的电话后,我就跟徐处长说了,他挺感兴趣。走,我这就带你们去徐处长那儿。徐处长四十多岁,显得很精干。见了面,他直截了当地说,十几年前,我跟高副处长就是在你们淮阴垴扶贫的。说着,他指了指叶子安和孙书宇,那会儿,你们可能刚上小学。叶子安笑着说,是的。村里人经常提起你们,是你们给我们村里安了自来水,建了“希望小学”,还修了简易的出山公路。说到这儿,叶子安问,高副处长呢?徐处长说,高副处长后来当了省政协办公厅的副巡视员,早就退休了。</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孙书宇说,徐处长,现在冀西县变化可大了,希望您能去看看。说完,他从挎包里拿出两本“漫山红遍康养小镇”宣传册,一边递过去一边说,我们淮阴垴变化也很大。徐处长说,这样,先让小谢跟你们去打前站,提前安排安排。我跟领导汇报一下,没什么问题,这个月底我们就组织机关的老干部到淮阴垴进行康养,时间一周左右。</p><p class="ql-block"> 听了徐处长的话,叶子安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握着徐处长的手,一个劲儿说,请您放心,我们一定接待好,一定接待好!</p><p class="ql-block"> 出了市区,正在开车的叶子安忽然问,颖舒,啥时候吃你的喜糖?谢颖舒一愣,吃什么喜糖?顿了一下,她似乎反映过来,哦,你是说我和刘胜廷吧?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孙书宇问,怎么,吹了?谢颖舒回道,算是吧。听完她的话,孙书宇用手捅了捅叶子安,意思是,你的机会来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淮阴垴,叶子安和孙书宇领着谢颖舒参观考察了他们新装修的二十间古旧民居。谢颖舒看后很满意,说道,没想到你们搞得这么好。叶子安说,我们这是首批,每间住两个人,一次最多接待四十人。谢颖舒说,这个问题不大,那些老同志们可以分两批来。</p><p class="ql-block"> 这样,叶子安说,古旧民居看完了,咱们先吃饭,下午带你上山,看看我们的“黄栌红满山”。好哇,我喜欢看秋天满山红叶的景色。谢颖舒高兴地说。</p><p class="ql-block"> 中午正吃饭时,叶子安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的老师郝慧娟打来的。郝慧娟十几年前曾在淮阴垴村“支教”,后来考上了叶子安上的那所大学的研究生,毕业以后就留校任教了。可以说,郝慧娟既是叶子安的小学老师,也是他的大学老师。郝慧娟说,她母亲 魏晓婷,还有杜文佳等一帮五十年前在淮阴垴村插队的老知青们, 后天要来淮阴垴“回乡省亲” ,请叶子安他们做好接待工作。</p><p class="ql-block"> 叶子安听后高兴坏了 ,马上说,爷爷奶奶们来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一定接待好,而且分文不要!走,说完他拉起谢颖舒的手,并且招呼着孙书宇和沈梦茹,咱们上山,去体验满山红叶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金风</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日的阳光照进宽敞的教室里,让人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就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正在教室里看书的赵东超,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敲了下课桌。他抬起头,看到了李慧君那张五官端正的脸蛋。没等赵东超说话,李慧君就把一张小纸条放到了课桌上,然后便悄然走出了教室。</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感到奇怪,学校里一般都是男生给女生递纸条,怎么女生主动给自己递起了纸条。他拿起那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晚上七点,我在学校大门口东侧等你。</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提前几分钟来到学校大门口的东侧时,李慧君已经在那等着了。她穿着一件小碎花的连衣裙,把身材衬托得更加亭亭玉立。赵东超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句,你来了?李慧君大方地用手撩了撩落在脑门前的留海,笑着说,我也是刚到。赵东超问,咱们去哪?李慧君道,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站着,我跟你说几句话。</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愣了一下,之前他想过好多李慧君主动找他约会的种种情景,比如去压马路呀,去看电影呀,去小树林呀等等,就是没想到“就在这儿站着”。这一下就让他感觉没劲了。原来男女生约会还有原地站着的。</p><p class="ql-block"> 怎么,是不是感觉不够浪漫?李慧君笑着问。赵东超抓了抓头皮,没啥,站着也挺好。有什么话就说吧。李慧君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问你,你在咱们那个手抄本杂志《金风》上发的小说《田野的记忆》,里面那个女知青的原形是谁?是不是有所指?赵东超让她问蒙了。他说道,小说就是小说,有原形也不是一个人,哪会有所指?</p><p class="ql-block"> 李慧君直截了当地问,你那篇小说里的女知青原形,是不是我姐?赵东超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你姐是谁?我认识吗?李慧君说,我姐也当过知青。她也有你小说里写的经历。据她说,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为了保护生产队刚摘收的棉花,她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披在了装棉花的马车上,自己却让雨水淋感冒了。你姐叫什么名字?赵东超问。我姐叫李慧芳,五年前在河北徐水县插过队。听到这儿,赵东超有些激动地说,我说怎么感觉你像一个人呢,原来你是李慧芳的妹妹。真是太巧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赵东超和李慧君的相见也颇有些戏剧性。那是他们七九级新生报道的第一天。那天上午,赵东超刚办完报道手续,正要骑着他那辆半新不旧的“燕山”牌自行车,往学生宿舍楼去“占床位”,突然有个女声在背后喊,同学,帮帮忙!赵东超回过身,见一个女同学抱着一摞东西,那摞东西高得快到她的下巴了。你叫我?赵东超问。是呀!亏你还是男生,见女同学抱这么多东西也不说主动帮忙。</p><p class="ql-block"> 嘿,这人有意思,求人帮忙还数落人家。赵东超本不想帮她,谁想,那个姑娘一下把那摞东西放到了他自行车的后架上。麻烦你,给推到文科教学楼下。赵东超有些没好气地说,我不去文科楼!那姑娘嘿嘿一笑,你不是中文系七九级的新生吗?你怎么知道?赵东超问。刚才看你报道了。走吧,我也是中文系七九级,同学之间还不肯帮个忙?同学呀!赵东超笑了,那还有啥说的,走吧!</p><p class="ql-block"> 半路上,那姑娘说,认识一下吧,我叫李慧君,你呢?赵东超说了自己的姓名,然后又问,你那是啥东西,是书吗?李慧君说,那是学校自己印的讲义。我报到早,帮着干点活儿。赵东超笑着说,原来是学雷锋呢。什么学雷锋,李慧君说,没有那么高尚,就是“管闲事”吧。</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帮着把讲义抱到教室,这才有空认真看了看李慧君,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像一个人?李慧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大众脸”,没什么好看的。其实,赵东超已经注意到,这姑娘的五官长得非常精致,是那种看上一眼就让人难忘的女性,绝不是什么“大众脸”。</p><p class="ql-block"> 从那以后,李慧君就给赵东超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次,她又主动给自己递纸条,又知道了她是自己插队“战友”李慧芳的妹妹,这是不是“天赐良缘”呢?</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这会儿主动问,你姐还好吗?还在那个机床厂上班吗?李慧君答道,我姐还好,她已经不在机床厂了。我姐上了两年电大,毕业以后调到市机械局了。赵东超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不瞒你说,我也上过电大,没坚持下来。李慧君笑了,没坚持下来不是更好,要不还考不上全日制本科呢。赵东超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对了,你姐夫还在126库吧?李慧君点了点头。赵东超又说,那可是个“风流人物”,想当初我们都向他学习呢。李慧君撇嘴一笑,什么“风流人物”,爱出风头吧。</p><p class="ql-block"> 得了,既然有这层关系,赵东超说,咱也别在这儿站着了。我请你到“东风公园”看露天电影吧。李慧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赵东超看出她在犹豫,继续说,不敢去就算了。李慧君抬起头,这有啥不敢去的。走!</p><p class="ql-block"> 这是赵东超上大学后第一次和女同学约会看电影,他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跟李慧君拉开了一点距离。半路上,遇到了汤树然、常毅立、吴倩、周淑怡等几个同学。汤树然大声说,你们也去看电影呀!今天学校停电,好多同学都往东风公园那儿跑呢。吴倩笑着说,赵东超刚在地区文联的刊物上发了篇小说,让他请客吧?怎么样,李慧君?李慧君跑过去,轻轻打了吴倩一下,你讨厌!赵东超大方地说,我请就我请!走,东风公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中文系七九级“金色的风”诗歌朗诵会正在阶梯大教室里举行。由于提前发了“海报”,教室里已是座无虚席。</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朗诵完郭小川的《祝酒歌》(选段)后,主持朗诵会的周淑怡走上台。只见她下身穿着天蓝色的百褶裙,上身着浅粉色的小翻领春秋装,乌黑的长发披落在肩上,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像是新娘子,很是喜庆。“舒心的酒啊,千杯不醉;开心的话啊,万言不赘。今儿就是醉了,也是因为生活的酒太浓,太美!”好,赵东超的朗诵听的人热血沸腾。下面请李慧君同学朗诵她的诗作《我是秋风》,大家欢迎。</p><p class="ql-block"> 在热烈的掌声中,李慧君走上台。她仍然穿着那件小碎花的连衣裙,只不过脸上略施了粉黛,显得更加青春靓丽。她向大家鞠了个躬,落落大方地朗诵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秋风</p><p class="ql-block">吻过稻田时</p><p class="ql-block">稻穗弯了弯腰</p><p class="ql-block">把金黄别在我衣襟</p><p class="ql-block">又溜过窗台</p><p class="ql-block">掀了掀晾晒的布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秋风</p><p class="ql-block">碰了碰梧桐叶的尖</p><p class="ql-block">它就黄了半张脸</p><p class="ql-block">又绕着梨树转了转</p><p class="ql-block">甜香便跟着我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路过打谷场时</p><p class="ql-block">玉米粒沙沙地笑</p><p class="ql-block">说我带了太阳的味道</p><p class="ql-block">我又掀了掀老奶奶的头巾</p><p class="ql-block">她嗔着赶我,手里的簸箕</p><p class="ql-block">晃出一地碎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哗”,李慧君的话音还没落,大教室里的掌声就响成了一片。听得出来,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p><p class="ql-block"> 小诗很短,韵味悠长,好!周淑怡说,下面请常毅立同学上台。</p><p class="ql-block"> 常毅立走上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清了清嗓子,又抬起头看了看会场,不紧不慢地说,我创作的是一首爱情诗,诗名叫《致慧君》。</p><p class="ql-block"> 听了他的话,会场上就响起了嘀咕声“他这是有所指呀!”“慧君是不是李慧君?”赵东超想,这家伙胆儿够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向人家献诗,还是爱情诗。行,比我勇敢。</p><p class="ql-block"> 常毅立不为会场上的情绪所动,继续说,下面听我朗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图书馆三楼的窗总开着</p><p class="ql-block">你抱书走过时,风卷着</p><p class="ql-block">你发尾扫过我摊开的笔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阶梯教室的灯亮着时</p><p class="ql-block">你总坐在第三排靠窗</p><p class="ql-block">作业本写满文字,也落着月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翻书的指尖停在某页</p><p class="ql-block">风也轻了,怕吹乱</p><p class="ql-block">你唇尖那点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曾分食一袋橘子糖</p><p class="ql-block">你说酸,蹙眉时</p><p class="ql-block">睫毛投的影,落在我手背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林荫道的树又高了些</p><p class="ql-block">可我总想起那天</p><p class="ql-block">你递糖时,指尖沾的</p><p class="ql-block">半颗阳光的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常毅立朗诵完,阶梯教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都被这种既含蓄又直白的表达方式震惊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赵东超特意看了看坐在他右侧的李慧君,以为她会恼怒,谁想,她笑得很甜,也跟着大家使劲鼓掌。</p><p class="ql-block"> 散场时,赵东超走在李慧君和吴倩她们后面,听到吴倩问,慧君,你还跟人家分食过橘子?李慧君笑着说,去你的,他那是文学作品。</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常毅立在朗诵会上讨了“采头”,赵东超却挨了批评。第二天的下午,辅导员张老师把他和周淑怡等几位班里的青年团干部,也是朗诵会的组织者找了去,询问他们“爱情诗”事件是怎么回事?赵东超一愣,怎么,朗诵了一首“爱情诗”,还成了“事件”!张老师说,学校三令五申,学生在校期间不能恋爱,你们倒好,在诗歌朗诵会上公然“示爱”!周淑怡解释说,张老师,常毅立也没说是“爱情诗”,谁想到……</p><p class="ql-block"> 张老师继续说道,爱情诗就爱情诗,像裴多菲那首《我愿是急流》,朗诵朗诵也挺好的,非要指名道姓,公然“示爱”就不好了。赵东超心想,同学们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不让恋爱,这本身就不合情理。</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张老师似乎看出了赵东超的质疑和不服,口气明显缓和了。她说,其实,对男女同学之间的恋情,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不影响学习,学校也不会强行干涉。只是,在朗诵会上给一个女同学朗诵“求爱诗”,总是不大好。这是人家李慧君大度,没当回事儿,如果换了别人,找学校告状,不依不饶,看你们怎么收场。</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这会儿赶紧说,张老师批评得对,我们今后一定注意。周淑怡也马上表态,承认工作不细致。张老师没再批评,只是说,你们去吧,该吃晚饭了。</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的大食堂,赵东超遇到了李慧君,她端着刚打的炒土豆丝和玉米面粥,土豆丝上放着两个窝窝头。赵东超见李慧君东张西望,知道她在找吃饭的地儿。嘿,到这儿吧。听到赵东超的声音,李慧君凑了过来。赵东超把自己打的蒜薹炒肉推了推,吃这个,别光吃素的。李慧君笑了笑,减肥呢,晚上不吃肉。赵东超被她逗笑了,还减肥,再减就成豆芽菜了!李慧君忍不住“噗嗤”笑出来。</p><p class="ql-block"> 你的助学金是多少?你父母也是双职工,应该也是每个月八块钱吗?李慧君点点头。跟我一样,赵东超说,我父母每月再给我十五块钱,你也是吗?李慧君说,家里每月给我二十块钱。你知道,我们女孩子花费比较多。</p><p class="ql-block"> 正说到这儿,常毅立来了。他把饭盆放到饭桌上,对着赵东超抱了下拳,刚听说,张老师尅你们了?实在对不起!又冲着李慧君说,也向你道歉!是我一时冲动,考虑不周,别往心里去。李慧君笑了笑,没事,你那诗写得不错。常毅立看了眼正低头吃饭的赵东超,故做严肃地说,我可做好了同某人竞争的准备。赵东超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说,这个星期天,也就是后天我们准备组织一次小规模的秋游,你们去吧。常毅立和李慧君异口同声地说,去,当然去!</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星期日早上五点五十,赵东超就来到了学校的大门口,汤树然,常毅立,吴倩,周淑怡他们已经在那等着了。就差李慧君了,周淑怡说。不是说好六点出发,再等等。</p><p class="ql-block"> 差两分钟六点时,李慧君出现了。真不好意思,我那自行车没气了,可能是车带扎了,看来我去不成了。听了她的话,几个人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吴倩首先说,慧君要不去了多没意思呀!怎么办?要不这样,汤树然说,咱们几个男的轮流带着她。周淑怡马上说,好,我们也可以带她。</p><p class="ql-block"> 来,常毅立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车后座,慧君,我先带你吧!李慧君朝赵东超那看了看,赵东超冲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谁带都行,坐吧。</p><p class="ql-block"> 今天,他们秋游的目的地是德阳山。德阳山是太行山的余脉,因离市区较近,景色也秀美,自古便是文人学士们的青睐之地。</p><p class="ql-block"> 六个人,五辆自行车,朝着德阳山而去。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就出了市区。骑行在郊外的公路上,赵东超立刻就感觉天高地阔。</p><p class="ql-block"> 他极目远眺,只见秋日的晨曦温柔地洒在空旷的田野上,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毯子。远处,绵延起伏的太行山被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着,若隐若现,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随时准备腾飞。那景色美得就像一幅水墨画,让人看了心旷神怡。</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赵东超感觉差不多了,就对李慧君说,你坐我的自行车吧。等李慧君坐稳了,赵东超笑着说,慧君,你知道吗,你姐也坐过我的自行车。是吗?李慧君说,是在插队的时候?赵东超说,对。那次我们也是只借到一辆自行车,我带着你姐回家的。回村的时候,半路上还赶上了大雨,把我给淋感冒了。是你姐给我冲了一碗姜糖水。李慧君说,没听我姐说过。赵东超叹了口气,可惜,让你姐夫抢了先。李慧君“呵呵”笑了,没有说啥。</p><p class="ql-block"> 大概两个半小时以后,他们到了德阳山下的一个小山村。赵东超说,咱们把自行车放到一个老乡家吧。</p><p class="ql-block"> 上山的小路上,有一段两边长满了酸枣棵子。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那些红玛瑙般的小酸枣已经挂满了树枝。赵东超停下来,招呼道,快来摘酸枣呀!汤树然说,酸枣在那儿长着,它也跑不了。咱们先爬山,回来时再摘。赵东超说,树然的想法好,等回来再摘。</p><p class="ql-block"> 半山腰有一块平地,他们在那休息。李慧君从书包里拿出面包,常毅立见了,说道,你这是水果面包,让我尝尝。李慧君掰了半块递给他。你买的什么?李慧君问。常毅立拿出一个塑料袋,你看。槽子糕!李慧君喊起来,你这更高级。赵东超笑了,这有什么,我买的也是槽子糕。给,大家吃吧!</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发现,到了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似乎就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大家已经不分彼此了。几个人相互吃着各自带来的食物,有说有笑,气氛非常融洽。</p><p class="ql-block"> 吃饱了喝足了,他们继续爬山。这会儿,李慧君已经明显体力不支,逐渐落在了后面。最活泼,最领先的还是常毅立。他回过身,往下面招呼着,赵东超,李慧君,你们快点爬!赵东超往上挥了挥手,喊道,我们马上就来!</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时,李慧君指了指一条斜插的小路,说道,东超,你看,这还有条路,咱们从这儿走,是不是要近些。赵东超犹豫了,他感觉脱离“大部队”总是不大好。又一想,这艳阳高照的,反正离山顶也不远了,到山顶再会合,还能出啥事。好,咱们就顺着那条小路走。</p><p class="ql-block"> 走了没多远,赵东超就感觉有问题了,这不是通往山顶的路,而是往山那边走的。如果再沿着这条路走,说不定到哪儿呢。慧君,咱不能再往前走了,原路返回吧。李慧君也觉查出不对劲,她说,好,咱们返回。刚说到这儿,一不小心,她踩到一块石头上,脚扭了。赵东超把她扶到一块山石上,你先休息会儿,不行我掺着你走。</p><p class="ql-block"> 赵东超和李慧君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就听到有人喊他们的名字。李慧君嗓子尖,她回道,我们在这儿呢!</p><p class="ql-block"> 李慧君刚要站起来,脚疼的又坐下了。赵东超扶起了她,来,我背着你,去找“大部队”!</p><p class="ql-block">(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见到碾子他就嘲笑我,说我戴着个眼镜活脱脱就是“臭老九”。那会儿,“臭老九”可不是什么好词儿。我们刚到农村插队,不想戴上这么顶“坏帽子”。我说,我可不是什么“臭老九”。我的家庭成份是“工人”,正儿八经的“领导阶级”。当然,这只是我心里想的,没必要向他炫耀。</p><p class="ql-block"> 碾子为什么敢嘲笑我?因为生产队把我和阿峰分到了碾子那儿住。碾子是队长磨子的弟弟,一个人住着三间房。我和阿峰住西屋,碾子一个人住东屋。中间的堂屋是不住人的,主要用来供奉神祇和做饭,烧炕,会客。那会儿,堂屋中间没人敢供奉神祇,都是领袖像。</p><p class="ql-block"> 在堂屋领袖像下面的“八仙桌”上,我看到了一本揉得很旧的《红日》。当时吓我一跳,这样的书在城里可看不到。我问碾子,这是你的书?碾子看了看我,怎么,想看?我说,这可是“禁书”。碾子让我说笑了,什么“禁书”?这是农村,天高皇帝远,没人管,想看就拿去。</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就下地劳动了。早饭是在碾子他哥磨子家吃的,玉米面粥,白面馒头,咸菜。碾子知道了,说道,我哥挺大方,过年的东西都让你们吃了。知道为什么吗?我和阿峰摇了摇头。碾子说,吃派饭大家都比着,谁都想“显摆显摆”。我问,你吃饭了吗?碾子说,我跟我爹娘一起吃,“老三样”。我不明白,什么“老三样”?碾子答道,玉米面粥,窝窝头,萝卜咸菜。我笑起来,说道,还以为是“老三篇”呢。碾子回了句,“老三篇”可吃不起!</p><p class="ql-block"> 正说着,碾子忽然紧抽了两下鼻子,不对,我出去看看。没一下他就折回来,有些严肃地说,我估摸这天儿要下雪,而且是大雪。阿峰笑了,这大晴天的,哪来的雪?天气预报也没说。阿峰带着一台小收音机,早上刚听了天气预报。碾子说,天有不测风云,知道不?我得先去告诉我哥,让他别再安排给小麦浇冬水了。</p><p class="ql-block"> 碾子走后,我和阿峰也出门了。刚走出小院,就遇到了一同插队的女知青阿琴和阿英她们。我看到,她们脖子上都围着比较鲜艳的毛线围巾,咋一看,还以为是两个回娘家的新媳妇儿呢。我们见了面,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那会儿我们比较“封建”,男女同学之间说话都不多,更别提相互开玩笑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生产队敲钟的那儿,还没等上几分钟,队长磨子和碾子一同就来了。这哥儿俩的个头儿差不多,都是一米七左右的样子。见到聚集在那口破钟下的社员们,磨子说,一会儿可能要下大雪,今天上午不出工了,下午看天气再说。我心想,这肯定是听了碾子的话。碾子说的有准吗?</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我们还不知道。其实,碾子是队里,乃至整个公社的“气象专家”。这家伙有一种特殊的功能,就是预报天气。他打小就对那些气象农谚有着浓厚的兴趣,什么“朝起红霞晚落雨, 晚起红霞晒死鱼”、“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云彩向南,大雨冲船;云彩向东,一阵大风”、“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等等张口就来。</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正在公社中学上初中的碾子回到家里,对他哥磨子说,一会儿要下大雨了,赶快把院子里晒的粮食收了吧。磨子不信,以为小孩子在说“疯话”。碾子不管那个,催着他哥把院子里的粮食收了。磨子边收边说,好容易晾开的粮食,这还没一会儿就要收了。没承想,过了也就半个小时,狂风裹挟着暴雨倾盆而至。多亏磨子提前把粮食收了,这才避免了损失。</p><p class="ql-block"> 这次又让碾了说准了。我们回到屋里没多久,天空就开始发暗,紧接着雪花就落下了。这场雪连着下了两天两夜,田野里的雪有一尺厚,等于给小麦盖上了几床棉被。</p><p class="ql-block"> 这是碾子给我的“下马威”,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青年,也没有什么先进的仪器,他怎么就比那些专业的气象机构预测得还准?这一直叫我百思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 为了向碾子学习,我也买了几本农业气象方面的书,还买了竺可桢先生的《物候学》,没事就背那些农谚和农谣。那次,我根据书本上的原理和农谚,预测下午可能有雨。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碾子。他听后朝天上看了看,笑着说,我看可能性不大。我说,你看,那不是“钩钩云”。碾子说,有“钩钩云”也不见得就下雨。你闻到雨水的气味了吗?这,雨水的气味怎么能闻到?碾子笑了,什么时候你能闻出来雨水的味道就“出徒”了。我不服,说道,咱们下午再看。</p><p class="ql-block"> 到了下午两点多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就变了,大雨说来就来了。碾子从他那屋跑过来,对我说,这次你赢了。我说,“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呗。碾子认真地说,不是,是我骄傲轻敌了,没有闻出雨水的气味。我说,我也没闻出呀!</p><p class="ql-block"> 雨水的气味我没有闻出,有一种气味我可味出来了。我们插队没多久,我就感觉到,碾子对阿琴有那个意思。阿琴是部队首长的女儿,天生丽质,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也很好。在学校时,我是语文课代表,她是英语课代表。高中快毕业时,班里演节目,我上台朗诵了《谁是最可爱的人》(节选),阿琴朗诵了一首英文的小诗。后来有人说,这两个真是天生的“一对儿”。当时男女同学之间的感情非常节制,只能埋在心里。</p><p class="ql-block"> 插队报名时,我是第一批,没想到,阿琴也是。那会儿,我们的理想就是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青春和力量,什么个人的前途和命运等,很少考虑。</p><p class="ql-block"> 那天,阿琴找到我,递给我一封信,低声说,碾子写给我的。我拿过来看了看,是封求爱信。碾子在信里说,你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应该和贫下中农相结合。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同我结合,组成革命夫妻。</p><p class="ql-block"> 我没想到,碾子的表白这么直白,这么大胆。你是怎么想的?我问。阿琴说,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事儿,就是考虑也不会在农村。这样,我不好直接和他说,你们关系不错,你跟他说吧。</p><p class="ql-block"> 又让我没想到的是,碾子听我说完,表现得非常平静。他说,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我就是喜欢阿琴,不表白自己的心意实在不甘心。我也看出来了,你也喜欢阿琴,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p><p class="ql-block"> 我们插队的第三年夏天,公社来了两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指标。碾子听说后,找了大队找公社,说什么也要去上大学。他跟我说,凭学历我是高中毕业,凭实践经验我是咱这儿的“气象专家”,凭政治条件我家是贫农。我当了工农兵大学生,就可以为农业做出更大贡献。</p><p class="ql-block"> 我听他说的如此慷慨激昂,不由地笑了。你不光是为了农业做更大贡献吧?碾子说,你以为呢?我说,还有一条,是为了阿琴吧?碾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这点心思都让你看透了!</p><p class="ql-block"> 这年,两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指标,一个落在了某领导儿子的身上,还有一个谁也没想到,是我们同时插队的女知青阿英!阿英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露峥嵘”。</p><p class="ql-block"> 阿英她父亲“文革”前是市某局的科长。“文革”中,被“结合”进了局领导班子,成了革委会副主任。插队之前,我和阿峰曾经到阿英家做她父母的“思想工作”,她父亲表现的很不“友好”。然而,没过几天,阿英就报了名。原来,他们选择了“曲线救国”。</p><p class="ql-block"> 志在必得的碾子“名落孙山”,自然是很气愤,但也没办法。人家做的也是合规合矩,你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毛病,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再说了,你今年告了,明年呢,你还想不想再争取?所以,只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p><p class="ql-block"> 三年以后,我们这批插队知青全部选调回城。恢复高考后,阿琴考上了本省的一所中专学校,我考上了省内的最高学府。那天下午,我正在教室里看书,忽然有人给我拿来一封信。我看信封,是省内的农业大学。当时我就想,省农业大学我没有认识的人,谁给我写的信?莫非是他?</p><p class="ql-block"> 我拆开信,果然是他,碾子!碾子在信里告诉我,他今年考上了本省的农业大学,也算实现了自己的一个梦想。他还说,好几年没见了,很想你,哪天咱们一起聚聚。</p><p class="ql-block"> 放下碾子的信,我忽然就想到了阿琴。我觉得,要马上给阿琴写封信,可不能再让碾子这家伙抢了先儿!</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嫁到乡下的小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听母亲说,我姥姥生我小姨那会儿,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已经很紧了。但是,我姥爷和姥姥为了能有个儿子,在我母亲12岁,我二姨7岁时,又有了小姨。为此,姥姥和姥爷都受到了处分,工资被降一级。也正是这样,姥爷和姥姥对小姨更是疼爱有加。</p><p class="ql-block">谁都没想到,天生丽质又聪明好学,被姥爷、姥姥寄予厚望的小姨,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竟然会爱上一个农村来的打工仔,最后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为这事,姥爷和姥姥伤心了好长时间,并声称,再也不许小姨登这个家门。打那以后,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小姨。</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了解到,小姨夫和小姨在一家公司工作,接触时间长了,小姨被小姨夫的善良、纯朴和勤奋,当然还有英俊所吸引,两人就相爱了。</p><p class="ql-block">我大学毕业后,在省会一家国有公司找到了工作。那天晚上,我正在宿舍看书,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小姨,还有一位模样很英俊的男人。我想这就是小姨夫了</p><p class="ql-block">进门来,小姨也没说客套话,问我能不能借点钱给她。我迟疑了一下,问她要多少?小姨说十万。我心里一惊,这么多?小姨看着我笑了笑,我知道你妈给了你20万块买房子的首付钱。我说您怎么知道?小姨说,你妈是谁啊?你放心,我给你打欠条,至多一年就还你。</p><p class="ql-block">一年时间转眼就过了,小姨并没来还钱。我给小姨留下的号码打电话,却告之电话号码未使用。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只是说,你小姨我了解,她不会……</p><p class="ql-block">再次见到小姨时,我都不敢认了,不到35岁的小姨看上去像50岁,憔悴了很多。见到我,小姨说的头一句话就是,小军,对不起你,我没有按时来还钱。我说,没关系。姨夫怎么没来?小姨听我这么一问,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喝完一杯水后,小姨给我讲起了她的心酸故事。那年,她从我这借到钱后,回去和姨夫两人开办了一家养鱼场。由于他们勤劳肯干,又会经营,效益越来越好。谁想,真应了那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老话。他们的养鱼场出名后,各种麻烦也随之而来。摊派、罚款、白吃、白拿,几乎天天都有。最让他们无法忍受的就是那些大小官员的垂钓队伍。这些人来钓鱼,你不但要小心伺候,而且他们从来不给钱,可这些记到县政府或乡政府帐上的钱几乎无法兑现。小姨算过一笔帐,一年来,光让那些官员钓走的鱼就达上万斤,价值七八万元。后来小姨他们想了个办法。从那以后,官员们钓的鱼越来越少了。</p><p class="ql-block">那天,市里一位局长由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陪着来钓鱼,钓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才钓上来两尾小鱼。这种异常现象引起了主任的怀疑。他站起来,走到另一口鱼塘,仔细瞧了半天。然后,拿过鱼杆,随手一扬抛到水里。没过半分钟,主任就钓到一条一斤多的鲤鱼。见主任开了张,其他人都转移了阵地。不到一小时,他们就钓了80多斤,满载而归。临走时,主任对小姨夫说,你小子和我们玩心眼呀!</p><p class="ql-block">原来,小姨他们把鱼分在了两个池塘,那些长成的、即将出售的鱼放在一个塘里,那些半大的小鱼放在另一个塘里。个人来垂钓且能交现钱的,领到养大鱼的池塘;只记帐不给钱的,邻到养小鱼的池塘,而且提前把鱼喂饱。这样,官员们自然就钓得少、钓得小了。</p><p class="ql-block">正当小姨准备到省城来还钱时,忽然就出了大事。那天一早,有五六个人来到鱼场,张口就要一万元“资源占用费”。小姨说我们交了承包费,卖鱼还要给国家上税,没听说还要交什么“资源占用费”。那伙人说,好,你们不给是吗?说着一人拿出一瓶剧毒农药就要往鱼塘里倒。小姨夫急了,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和他们打起来。他们仗着人多,把小姨夫打成了重伤,至今还在医院躺着呢。</p><p class="ql-block">怪不得小姨夫没有来。小姨忽然像想起什么,说对了,小军,我上次给你的那个电话号码早不用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为什么换了号码?我问。小姨说,主要是打电话要鱼的太多。</p><p class="ql-block">放下钱,小姨走了。这一走又是三年多。其间虽也通过几次电话,但对她的情况总不是很了解,小姨也不肯详说,加上我这人又不好打问别人的事,只知道她在乡下呆不下去了,究竟去了哪里就不清楚了。</p><p class="ql-block">今年初,我所在的那家国有公司由于经营不景气,宣布要破产重组。听说,重组方是一家颇有实力的民营企业。他们看重的是我们这家公司的人才和技术优势。</p><p class="ql-block">那天,召开重组后的第一次员工大会。新任董事长和大家见面时,我不由得惊呆了!原来,这个董事长不是别人,而是小姨!年近40岁的小姨风姿绰约,容光焕发,同几年前判若两人。我不知小姨如何走到了今天,但我知道她走了一条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p><p class="ql-block">嫁到乡下的小姨又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这天,市文联常务副主席阿佩琦打进电话,说市文联要换届,请张书记当名誉主席,并请他出席会议并讲话。张文德说,会议可以出席,话也可以讲几句,名誉主席就不用当了。说起来,他和阿佩琦的认识还颇有些戏剧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张文德刚到S市时,有一个星期天没什么事就遛到了一个马路边的古玩字画市场。在一个摊位前他看到了一幅字,标明是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的作品。张文德知道,董其昌为明万历年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是“华庭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此等人物的作品为国之瑰宝,焉能在地摊上出现?但他再一细瞧,泛黄的绢帛上疏密相间地呈现着灵动的字体,既有怀素的圆劲,又有米芾的跌宕,绝对是董其昌的神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摊主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浓眉细目,笔挺的鼻梁透露出一股刚气。张文德上前问,这幅作品是谁人所仿?摊主咧嘴一笑,先生怎知是仿品?张文德说,此等物件只有国家级博物馆能收藏,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出现。摊主说,先生太武断了。你想卖多少钱?张文德虽不相信是真迹,但内心却很喜欢那幅作品。摊主说,先生准备给多少钱?张文德说,我只是个工薪阶层,普通百姓,拿不出多少钱。摊主诡秘地一笑,先生未必是普通百姓吧?张文德心想,他可能在电视上见过自己。我只能给你300块钱,算作对你创作的报酬。摊主哈哈笑起来,先生真够大方,董其昌的墨宝只给300块,就是仿品,也不只300吧?你要多少?张文德问。摊主伸出一个巴掌,500,行就成交!张文德说,好,成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星期后,张文德到市文联视察工作,出来迎接他的几位领导中,就有那个卖字的摊主。此人便是阿佩琦。他对张文德说,张书记,那天挣了你的钱,实在不好意思。张文德爽快地一笑,凭自己的本事卖字,自古有之,没什么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阿佩琦的祖上是清代一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到他的曾祖,家世虽已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是倒驴不倒架。他爷爷秉承了贵族的血统和天赋,极擅书画。在他二十几岁时,求墨宝者已踏破门槛。据说,他的一幅中堂能卖到百两银子。他爷爷不但能写擅画,还喜欢收藏名人字画,是当时极富盛名的收藏家、鉴赏家。上世纪五十年代,老爷子将一生珍藏的十几件稀世珍宝捐献给国家。还有十几件东西不是很有名,他爷爷没有捐献。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老爷子将那些字画装在一个大缸内,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深埋进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这样的家风薰陶下,阿佩琦打小就喜好写写画画,尤其喜爱模仿古人的书画。文革以后,他想将爷爷留下的宝贝挖出来,进行模仿。父亲和他说,这些字画是咱的传家宝,你爷爷早定下了规矩,只许收藏,可以无偿捐献,但不许出卖。你要是同意就挖出来模仿,不同意就不要挖。他向父亲发了毒誓,保证再穷再苦也不出卖它们。他第一次见到这些宝贝时惊呆了。在爷爷眼里不大起眼的东西,在他看来每件都价值连城。他照着这些书画日日模仿,逐渐入门。后又拜师学会了书画做旧的技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书画之作伪早就有之。北京以前多有一些没有门市的古玩商号,仅在僻静处租房屋作铺陈列。他们雇用多名10岁以下学徒,令其每人任意书写绘画。半年之后,凡长于书画者留下,否则遣散。留下者又根据所长专事模仿某位古代名人的书法或绘画。这样经过多年训练,其仿作便可乱真。当然,阿佩琦的模仿只是出于好奇和喜爱,不是为了谋生,但他的艺术之路却同那些仿匠如出一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阿佩琦大学毕业后就分在市文联上班。文联本来就是个轻闲单位,加之他又勤奋,模仿古人书画的技艺日臻完美。有同事见他古人书画模仿这么好,问他为什么不能拿去卖钱?他说,我只是喜好,是一种修身养性,岂能沾染铜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受社会上拜金倾向影响,阿佩琦忽然开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捧着金碗要饭吃。文联本来就是清水衙门,可自己会模古,这不就是钱呀!这年头,有钱才是大爷。他试着拿自己的仿作到古玩字画市场出售。没想到,第一幅字就卖了600元。后来他又模仿唐寅的花鸟画以2000元的价格卖给一位地产商。这些年,阿佩琦靠卖仿古书画就发了财。后来,他感觉靠模仿只能发财,不能出名,便潜心修练。凭借着特有的艺术潜质,阿佩琦逐渐在书法造诣上自成一家。鉴于他的名气,市里让他当了市文联的常务副主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两年过去了,张文德一直将那幅董其昌的仿品悬挂在客厅。虽然他知道买的是赝品,但他就是喜欢作品中透露出的那股萧散自然,古雅平和之气。每当他站在这幅作品前细细品读时,仿佛就是在和古人对话。直到有一天,他在大学时的一位老同学,北大研究生毕业后分到故宫博物院,专搞书画鉴赏的专家来到他家,才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到那幅字后,老同学问他在哪淘换的?他说在地摊上。老同学说,你可捡了个大漏!这是董其昌的真迹,市场价可达几百万元。他说不可能!500块钱能买董其昌真迹?老同学说,是不是有人故意送给你的?张文德说,不会。真要想给我还能当仿品卖给我?老同学说,也是不合情理。那为什么会是真迹?张文德说,你老弟不会忽悠我吧?老同学说,这些年我专门研究书画,特别对董其昌的书画研究更深。我敢打保票,这幅作品百分之百是真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卖出那幅字的第二天,阿佩琦就发现弄错了,自己怎么会把真迹拿去卖了,还卖的那么便宜,真是鬼使神差。怪就怪自己那个臭婆娘。头一天她闲着没事,拾掇书房,结果把真迹和仿作弄混了。他想去找买主,可又一想,这一行有个规矩,愿赌服输,花大价钱买了赝品,也就是打了眼,只能自认倒霉,不能去找后帐;反之一样,让买主捡了便宜也不能后悔。就当是送给市委领导的礼物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市文联换届那天,张文德如约而至。此时的阿佩琦满面春风。他热情招呼着,张书记,您来啦!张文德同他握手寒喧,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听说老兄要荣升省文联副主席啦。阿佩琦脸一红,张书记哪来的小道消息呀?张文德拍了他肩膀一下,说,已不是小道消息了。这几年,阿佩琦名声大燥,加之他又是名人之后,省里认定这是个人物,便有意提拔他到省文联任职,以带动全省的书法创作。省委常委会已通过了此项任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会后,张文德对阿佩琦说,明天请老兄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要事相告。第二天,张文德在办公室将那幅董其昌的字拿到阿佩琦面前,老兄,这幅字我想退给你。阿佩琦一惊,这怎么可以?既然买了就不能退货!张文德觉得没必要和他兜圈子了,单刀直入地说,我请人鉴定过了,这是董其昌的真迹。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可受用不起!阿佩琦说,张书记您别听人忽悠!是不是真迹我还不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别看阿佩琦有些呆,他可不傻。在他看来,凭张文德的气势,用不了多久就是省级领导,到那时自己在各方面都可能得到他的扶助。他将这件宝贝寄存在张文德那儿,就等于是对绩优股长期投资,回报一定是丰厚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阿佩琦有他的想法,张文德更有自己的顾虑。把这么一件堪称国宝的东西留在自己手中,无异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早晚是个祸害。张文德执意要退,阿佩琦死活不收。最后,阿佩琦留下一句狠话:张书记,请你相信我的人格!说完便夺门而出。望着那扇被关死的门,张文德久久没有动弹……</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乡里接到通知,说明天省、市、县联合检查团要来检查文明生态村建设情况。这下可让马乡长抓了瞎。他赶紧找来刘副乡长商量对策。马乡长说,“本来这回检查没咱乡的任务,郑县长同我打过招呼的,谁想那个检查团的团长,也就是现在的王副省长,当年曾在咱们乡的榆树墩子村插过队,他点名要来咱们乡看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副乡长听完马乡长的话,眼珠子一转,说,“王副省长要来咱乡,这是好事啊!”马乡长打断他的话,“还是好事?!你不知道咱们乡根本就没条件搞什么文明生态村。这回上级来检查,咱拿什么让领导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看这样行不行?”刘副乡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p><p class="ql-block">马乡长听完后沉默不语,半天才说:“就怕弄不好鸡飞蛋打,你我的乌妙帽也保不住。”</p><p class="ql-block">刘副乡长说:“咱就豁出去干一次,大不了不当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乡官罢了!”</p><p class="ql-block">“那好,咱就分头行动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上午,省、市、县联合检查团来到乡政府时,整个乡政府大院显得很冷清,只有刘副乡长一人在门口迎接。</p><p class="ql-block">看到这情景,随团来的郑县长有些脸上挂不住。</p><p class="ql-block">“你们马乡长呢?昨天不是通知他了吗?”</p><p class="ql-block">刘副乡长赶紧陪着笑脸说:“郑县长,您别生气。马乡长包着榆树墩子,昨天晚上村里捎信来,说有人毁林子,马乡长连夜赶去了。”“乡里就你一位领导?”郑县长问。刘副乡长说,“您知道,韩书记去党校学习了,其他副手都到各村蹲点了。”</p><p class="ql-block">郑县长说:“那你们谁向检查团汇报?“</p><p class="ql-block">“马乡长临走时交待,让我先接待各位领导,等他回来再向检查团汇报。”刘副乡长做了个手势,“请各位领导到会议室坐吧。”</p><p class="ql-block">乡政府会议室仍然是那种老式的长条桌和长条椅,坐得检查团领导很不舒服。</p><p class="ql-block">“刘乡长”郑县长按照当前的习惯叫法,省去了那个“副”字,“你们马乡长什么时候回来?”</p><p class="ql-block">刘副乡长用手挠了挠脑门,“哎呀,这可说不好。榆树墩子路不好走,又不通电话,手机也没信号。”</p><p class="ql-block">“我看这样吧,”王副省长站起来说:“咱们不等了,现在就去榆树墩子。”</p><p class="ql-block">王副省长这么一说,检查团其他成员都表示赞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榆树墩子在一条深山沟里,是全乡、也是全县最偏远的一个村子,简易的公路还是60年代修的,因长期无人管护,路面早已变得坑坑洼洼,异常难走。检查团的车队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王副省长在车里沉思着。这些年,跑惯了平坦的城市大道和高速公路,坐惯了火车的软卧铺和飞机的头等舱,坐软了身子,也坐懒了思想,不用说离乡亲们是越来越远了,离实际也越来越远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这么想着,车队突然停下来。秘书小沈开门下车,一会回来说,“王省长,前面的路无法行车了。”王副省长直了直身子,“那咱们就安步当车吧。”下车后,王副省长对赶上来的孙副市长说:“真没想到,这条路比当年还难走。那会儿,我们还能坐着马车去县城,现在看来马车也难出村了。”</p><p class="ql-block">听王副省长这么说,孙副市长和郑县长就感到脸上发烧。“王省长,是我们工作没做好。”王副省长截住孙副市长的话,“不能怪你们,要怪只能怪我。我这个当省长的没把乡亲们挂在心上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行人正走着,忽然响起喧天的鼓声,紧接着,两边的山坡上“忽啦啦”站起好多人。一幅大字标语打了出来,上面写着“热烈欢迎领导来我村检查公路建设情况”。</p><p class="ql-block">怎么回事?郑县长一时懵了。王副省长很快明白了,对孙副市长说:“小马这是要把我们逼上梁山啊!”孙副市长接上说:“看来我们不出血是不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欢迎的人群很快涌到公路上。马乡长满面笑容地跑来,两只手紧紧握住王副省长的右手,“欢迎王省长旧地重游!”王副省长用左手指着马乡长说:“小马啊,你的鬼点子还不少啊!你以为这样我就给你们修路啦?”马乡长嘻嘻笑着说:“王省长最关心老区的乡亲们,一定会的。”王副省长也笑了,“就你会说。”马乡长乘热打铁,边陪王副省长向村里走边说,“您知道,榆树墩子盛产柿子、板粟、山楂、苹果、花椒等,但由于通往外边的公路路况太差,收购土特产的车辆进不来,每年都有大量的山货烂在村里。郑县长早就想帮乡亲们修好这条路,可县财政拿不出这笔钱。是吧,郑县长?”</p><p class="ql-block">“是,是。”郑县长点着头,他不得不佩服马乡长的精明,既给他打了圆场,开脱了责任,又在无形中给他施加了压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王副省长在榆树墩子看望了老房东,走访了老党员、老干部,乡亲们的贫困状况令他震惊。想不到,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偏远山区还是那么贫穷落户。在老房东家,当年曾经在一起放过羊的伙伴用黑乎乎的大碗给王副省长端来一碗水。秘书小沈接过来,说“我尝尝这山里的纯净水”,随手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了王副省长。王副省长不接那瓶矿泉水,却把小沈手中的大碗夺过来,一饮而尽。</p><p class="ql-block">憨厚的老支书把自家的鸡杀了,又拿出自醇的薯干酒招待王副省长一行。王副省长吃着久违的山乡饭,感到异常的香甜。</p><p class="ql-block">离开乡政府时,王副省长握着马乡长的手,真诚地说,“非常感谢你让我们看到了真实情况。”</p><p class="ql-block">马乡长说:“王省长,我们的文明生态村工作没有做好,让领导失望了。”</p><p class="ql-block">王副省长一挥手,“文明生态村的建设也要实事求是。山区的农民连温饱都没解决,搞什么文明生态村!”</p><p class="ql-block">望着检查团的车队缓缓离去,马乡长在那里呆呆地想:榆树墩子那条路大概有希望了。</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真画乎,假画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s市,许多人都知道市委书记张德能写一手不错的毛笔字,但是想求得张书记的墨宝可不容易,因为他很少给别人题字。至于张书记的字写得有多好,只能告诉你,他是著名书法家黄老的亲传弟子。在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黄老的“铁迹磨沙体”那是名扬海内外的。</p><p class="ql-block">那么,张书记是如何成了黄老的“嫡传弟子”呢?原来,张德毕业后分到省直机关,后来给一位老领导当了秘书。当时那位老领导已退居二线,但他的资格相当老,据说还是一位开国元勋的入党介绍人。张德自幼就喜欢书法,并坚持了多年。那位老领导看到张文德的字后,感觉颇有功底,就把他引见给了黄老。黄老也喜欢张德的字和人品,就收他为徒,亲传亲授,使张德的书法水平有了质的提高,成为省内小有名气的书法家。</p><p class="ql-block">那天,一位房地产老板经人介绍想请张德为他的公司题写匾额。张德开始不同意,说自己从不为企业题字。介绍人是市委办的王主任。他对张德说,张书记,这次您应该答应。张德问为什么?主任说,这家房地产公司是我市乃至全省的著名企业,每年上交的税收相当可观,就当您是支持民营企业发展吧。当时,全省上下正在大力发展民营经济,作为市委书记,支持民营企业也是应该的,所以张德就破了例,为那位老板题写了“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八个字。老板拿到字,不明白其中的涵义,幸亏王主任提前做了功课,告诉那位老板,张书记是让你讲信用,守信义。老板听后尴尬地笑起来,自我调侃地说,没文化真可怕。</p><p class="ql-block">几天后,一位中年男人敲开张德的家门。张德不在家,妻子王瑛接待了来客。中年男人进屋后也不坐,将一个长木匣子放在茶几上,说是给张书记的润笔费。王瑛刚说了句请问您是?来客未回答,只留下一句,张书记知道,便匆匆离去。王瑛是张德的校友,比他低两届,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关于张德和王瑛之间还流传着两个段子。一则是张德头一次去王瑛的老家,刚进院,家里的狗就朝他扑来,还对他“汪汪”乱叫。丈母娘冲着狗喊,叫,叫什么叫!张德听后赶忙答,我叫张德!另一则带点荤腥。张德刚当市委副书记时,只身一人在任,王瑛和孩子仍在省城。有一次,周末他回家,正在与妻子干那事,节骨眼上,有人敲门,妻子一把推开他,急呼吸地说,不好,张德回来了!吓得他光着屁股就跑,刚跑到阳台觉得不对劲,他娘的,老子不就是张德?</p><p class="ql-block">张德回家后,见到那个木匣子,埋怨妻子不该收人家的东西。妻子说,那人放下东西就走,撵也撵不上。他打开木匣一看,是幅古画,赶忙装好。张德对妻子说,明天给人家退回去。第二天,王瑛找到那家房地产公司,秘书小姐问明原委告诉她,老板去深圳了,要过一星期才能回来。一个星期后王瑛再去,秘书小姐仍说没在家。</p><p class="ql-block">张德对妻子说,人家是故意躲着不见你。算了,我把它交给纪委吧。他把那个长木匣拿到市纪委,说明原因,让纪委领导打了收条。尽管已将古画上交,但他心里仍感到不踏实,好像要发生什么事。</p><p class="ql-block">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个老板为市中心一块地皮的事找到张德,请他出面。张德说,你的企业在经营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和问题,我们市委、市政府一定大力帮助,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涉及到具体的业务,特别是要按法律程序来认定的项目,我们不便插手和过问。那位老板碰了钉子,悻悻而去。</p><p class="ql-block">若干天后,省纪委下来几位同志,调查张德受贿之事。张德说,确实有人给他送了古画,但他早已交给市纪委。市纪委领导也证明了此事。省纪委的同志让人把那位老板叫来,当面将古画打开,问他是不是这一幅?老板看了看,大声说,这不是我送的那幅!我那幅是花500多万在拍卖行竞买的。这一幅是仿品,最多值500元,肯定是有人掉包了。张德说,你直接送到我家里,我连看都没看,你说是赝品,是不是你送的时候就是?</p><p class="ql-block">省纪委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关键就在于双方都可以将责任推到对方,而且是个连环套,让你越套越深。</p><p class="ql-block">没多久,中纪委一位副书记来省里调研,省纪委领导捎带着将张德的事汇报了,请示如何处置。中纪委领导说,让我看,那位老板送的就是一幅假画。你给他办了事,什么事也没有;你不给他办事,他就要用那幅画来恶心你。我们千万不能上当。大家一听,还是中纪委领导的水平高。最后,中纪委领导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糊涂帐就让它糊涂了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留在心底的春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吃过午饭,我就往学校跑。到了学校挖地下教室的工地,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同学正在干活儿。那个女同学我知道,她每天都来得很早,我俩似乎在暗中较劲儿。那个男同学让我感到意外,他怎么也这么早来了,以前没有过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风,你这么早就来了?听到我的话,肖春风停下来,说道,吃完饭没事儿就来了。咱不也想为学校的地下教室多做点贡献。我笑了笑,没说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个男同学叫肖春风,我俩在小学就认识了。记得,那是我刚从东方路小学转到西花馆小学。有天下午,上课铃响后,我推开教室的门,上面的簸箕连同垃圾就砸了下来。这会儿跟在我后面的肖春风眼疾手快,仗着个儿高,一抬手,把那个簸箕打出了老远。其实,这种事儿在东方路小学时我也干过,就是把笤帚放在教室的门和框之间,谁一推门就能砸到谁。但是把簸箕连垃圾一起放上去还没有过。西花馆小学的学生比东方路的“野”多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因为这件事,我和肖春风认识了,还成了好哥儿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年以后,也就是1969年的9月,我们升入了初中。谁想,初中的条件太差了,教室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我们只能自带小凳上课。那会儿学校也是按照部队的序列来编排的,年级叫连,班叫排。我和肖春风分到了一个排。那天我拿着小板凳刚走进教室,看到肖春风坐在一个长条凳上。我凑过去问,这个大长凳是你带来的?春风憨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个儿太高了,小凳子坐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我好像才发现,春风这家伙似乎在“蹿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有一米八高了,比我整整高出了一头。春风虽然个儿高,脑子并不笨,老师讲的东西他都能记住,有时比我学得还快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学校让我们打扫厕所,有个同学不小心把粪便溅到了春风的身上。那个同学当时也吓坏了,因为他怕春风揍他。春风那么高的个子,力气肯定也蛮大。谁知,春风只是笑了笑,慢慢把那件看上去破旧的上衣脱下,露出了里面崭新的褂子。我和在场的几位男生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肖春风还有这一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概过了半年,我们有了课桌和椅子,上学再也不用自带板凳了。但是,春风个儿高,块头大,别人都是两个人一个课桌,他只能一个人占一个。我跟老师说,想和肖春风在一个桌。老师说,你俩在一个桌也不大合适。这样吧,魏银玲还没有定桌,你俩一个桌吧。我一听急忙说,不行,我怎么能和女同学一个桌呢?当时,我们男女同学之间一般是不说话的,分桌时也是男女分开。老师笑起来,都是封建脑瓜,男女同学怎么就不能一个桌了?就这样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初二时,学校就开始挖地下教室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魏银玲,干起活儿来一点也不含糊。我每天中午吃完饭就去了,她也是,中午很早就到工地了,到了就闷头干活儿。我们只是暗里较劲儿,几乎没有说过话。那次到南货场拉白灰,回来以后她的头发,眉毛都成了白的,整个一个“白毛女”了。我想和她开句玩笑,没好意思说出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地下教室基本成型后,我们又去阳河拉沙子。在临行之前,老师给我们分了组,一般五六个人一组,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这也不全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吧。我和肖春风、魏银玲、郭茗芳等六个同学分到了一个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本来我们说好,男女同学轮流拉车,女同学先拉一截,男同学再拉。但是,女同学拉着车还没走多远,车辕就翘起来了,差点把我们三个掀到车外去。原来是“驾辕”的郭茗芳力气不够,车辕脱手了。肖春风说,别轮流了,咱们男生拉吧。就这样,一路上都是春风驾辕,我们两个在旁边帮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走到半路,老天忽然下起了大雨,然而大家兴头不减,边唱歌边拉车,全然不顾雨骤风狂。雨中,魏银玲悄悄对我说,你唱歌还挺好听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也是我头一次听到女孩子这么夸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初中快毕业时,学校动员我们上高中,我毫不犹豫地就报了名。我问肖春风上不上高中,春风不好意思地说,父母不同意,想让他早点参加工作挣钱。那会儿“读书无用论”还盛行,他父母那样考虑也可以理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看来,谁不上高中魏银玲都应该上。然而,升入高中后我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那个“驾辕”脱手的郭茗芳不仅上了高中,还同我们一起到农村插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听说肖春风和魏银玲都到了大山里的兵工厂,再后来听说他们结婚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从农村插队回城后,有一天春风和银玲到我家,问我,听说你和郭茗芳谈恋爱了,现在怎么样了?我说,你们怎么知道的?春风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喜欢就抓紧吧,小心让别人给抢了。紧接着又说,银玲和茗芳关系好,是否让她再给你们撮合撮合?我说,谢谢你们的好意,顺其自然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退休以后,我从高中同学群里得知,肖春风和魏银玲都到了深圳,现在生活得很美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幸福不会从天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离某大学不远处有一座装修豪华的商场,韩军就在商场里卖手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天下午,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到韩军的柜台前,要求退还买手机的钱,这让韩军很诧异,因为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们都忙着照相打卡,离校分别,很少有人来退手机钱的。韩军看了看这位年轻人,问道,你带买手机的发票了吗?年轻人一愣,没有。随后又说,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发票找不到了,您看,还能不能退钱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韩军拿过那部手机看了看,是某米的低端机,四年前价格就是一千块钱左右。按说,韩军道,你没有发票证明不了是从我这儿买的,我不退钱也合情理。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信,我退你一半的钱,五百,怎么样?那个年轻人一听,高兴地说,好!其实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没想到真能退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韩军把五百块钱退给了小伙子,问道,你老家是哪儿的?年轻人说,邯郸的。韩军道,回去多给咱宣传宣传,让你那些师弟师妹们多来咱这买手机就行了。小伙子说,没问题。稍顿,小伙子又说,老板,如果回去不好找工作,我来给你打工可以吗?韩军显得很高兴,好呀!我这可是只发工资,不管食宿,更不发老婆!小伙子被逗笑了,老婆就不用老板发了。韩军也笑着说,看来已经找好了。小伙子说,老板,我叫王新华,您要不嫌弃,咱们加个微信,有事可以找您。韩军说,好,你加我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韩军从一所省属大学毕业后,没有考上公务员和事业编。正当他消沉无聊,感到前途渺茫时,偶然看到一本介绍商界名人创业的书。他从中得到了启示,与其碌碌无为,不如拼死一搏。他决定自己创业,闯出一条路子来。干什么呢?韩军在一家自媒体上看到,有人用“购物返还”的办法挣了钱。韩军便想到,如今手机谁也离不了,特别是年轻人,喜欢新颖时尚的手机。他家离一所大学很近,何不开一家手机店呢?也在这时,有家新商场开业招商,租赁费比较优惠,韩军经过考察后就租了一个柜台。租赁柜台和创办手机店所需的十万块钱费用,主要是他父母赞助的。韩军对父母说,您二老放心,这钱我肯定在三年之内还给你们。父母说,还不还的无所谓,只要你能干正事儿就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韩军的某米手机专卖柜台特意选在大学新生入学时开业。他在柜台前打出广告︓本店所售手机可以“购物返钱”,具体办法是︓凡在本柜台购买的手机,四年之内可以凭发票来本柜台全额退钱,等于白用了四年手机。四年后不来退钱者将失去“购物返钱”的机会。这招一经推出,立马就有大批的年轻学子前来购买手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韩军的妻子夏晨媛是他大学时的同学,毕业后凭借她老爸的关系,“考”上了一家出版社。开始,夏晨媛对韩军的做法不支持,说,你白送人家手机,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韩军却是满怀信心,他对妻子说,你就放心吧。首先,四年后有多少人还记得手机返钱的事儿;其次,就是还记得,又有多少人还能找到原来的发票?亲爱的,咱就赌一把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事实证明,韩军赌对了。第一年的开学季,韩军的柜台卖出了二百多部某米手机,四年以后,只有三个人来退了手机钱。按平均每部手机纯挣三百,光是开学季那一个月韩军就挣了六万多块钱!夏晨媛听说后,高兴地拥抱了一下丈夫,说,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经商的天才!韩军道,哪有什么天才,你老公就是运气好吧。夏晨媛说,运气也只垂青那些有本事,有准备的人。韩军笑起来,这话我爱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离韩军的手机柜台不远,有一个卖女装的专柜,老板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人。后来韩军了解到,那个女老板叫孔妙颖,也是本市一所大学毕业的。上学期间,就有大佬勾搭上了她,每月给她几千的“零花钱”。据说,大佬们勾搭女学生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在自己的豪车顶上放一瓶矿泉水,有想上勾的女学生拿下矿泉水进入车里就行。大佬们会把她们带到该去的地方共渡良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学毕业后,孔妙颖因无所事事,那个大佬就给她投资开了这家女装专卖店。韩军注意到,她的专卖店似乎顾客不多,肯定也不怎么挣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正想着,孔妙颖走了过来,韩哥,今天你生意还好吧?韩军感觉奇怪,她的专卖店开业三年了,这个女人从没到自己的柜台来过,今天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就那样吧,凑合着混碗饭吃。唉哟,您要是“混碗饭吃”,我们连空气都吃不着了。别谦虚了,我早看到了,别的不敢说,咱商场这一层,属你生意好。韩军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怎么,孔老板,有什么赐教吗?孔妙颖道,看你说的,文绉绉的,还什么赐教,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晚上有事吗?韩军说,也没什么事。孔老板有事?孔妙颖说,没啥事,就是想请你吃夜宵,能赏光吗?韩军大方地说,没问题。我请你吧。孔妙颖笑起来,那就说定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上九点关门后,韩军开车带着孔妙颖找了一家比较高档的夜宵店。韩军说,孔老板,这家不错,我经常来。孔妙颖笑着说道,那就沾你的光了。席间,孔妙颖说,她的女装专卖店亏损太厉害了,那个大佬也不准备再给她投资了。她一个女流真不知如何是好。韩军清楚,肯定是那个大佬把她玩腻了,另换新欢了。但这样的话哪能说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韩军思考了一下,你那个女装专卖店开始就错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是网购时代,有多少人到你的实体店买衣服?就是进了店也是看看,然后到网上买。孔妙颖说,韩哥,你说得太对了。可是,我该怎么办呢?韩军感到,这样的女人靠不住,还是敬而远之好。你只能找那位先生,看他还有什么办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正说着,孔妙颖站了起来,走到韩军面前,突然双膝下跪,说,韩哥,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我给你跪下,求你救救我!韩军没想到她会这样,慌忙扶起她,快起来,快起来,这样多不好!孔妙颖说,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韩军没法,好,我答应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两人重新坐好后,韩军说,你不是学网络传媒的吗?我觉得,你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开家网店,线上线下一起卖。你还要学某多平台,女人看上的衣服,自己没钱买,可以转发给别人替她付款。另外,你的颜值很高,可以直播带货呀!孔妙颖听后,愁眉舒展了,兴奋地说,韩哥,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韩军说,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以前有人替你买单,你没用心去经营。听过那首歌吗?“幸福不会从天降,社会主义等不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听韩军这么说,孔妙颖笑了,韩哥喜欢《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里的孔淑珍?那可是我们的本家。韩军说,喜欢这首歌。停了一下,孔妙颖又说,韩哥出的主意好是好,可也要有钱才行。不瞒你说,我现在几百块钱也拿不出来。韩军说,这样,我先借你一万块钱,等你赚钱了再还我。孔妙颖说,韩哥,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个多月,孔妙颖的网店开张了,直播带货也开始了。看到她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韩军也感觉挺高兴。孔妙颖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天,她找到韩军,一脸真诚地说,韩哥,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也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这样,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小蜜”,随时听候你的传唤。韩军马上摆手,打住,好好做你的生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孔妙颖笑了,韩哥还是“坐怀不乱”的大英雄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概又过了半年,韩军收到了王新华的微信,说他在邯郸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想来省会给韩老板打工。韩军告诉他,自己准备在本市再开一家某为手机专卖店,正缺人手,你来吧,先从店员干起,表现得好再做店长。王新华说,我听韩老板的,一定好好干!</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我的老家是冀中平原的一个很普通的村庄,我爹我娘也是很普通的农民。然而,不知是我家哪座祖坟冒了青烟,生下我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大伯原来是县中学的校长,1966年那场运动开始后,校长不让他当了,就回到我们村当起了农民。大伯家里有好多书,那是大伯冒着风险藏起来的,一般人不让看。大伯可能很早就发现我有特殊的天赋,所以经常拿那些书让我看,教我背。到了9岁,我就把《史记》倒背如流,唐诗宋词更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16岁那年,公社的中学开始招高中生,据说班主任是一位下放的大学副教授。那会儿上高中要交学费,每学期三块钱。我爹我娘舍不得掏钱,不想让我上。大伯知道了,说,这孩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必须要上高中,学费我来出。就这样,我上了我们公社的高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家隔壁就是我们生产队长的家。他家有两个丫头,一个比我大两岁,一个比我小一岁。队长家的大丫头长得比较丑,大家都管她叫“丑儿”;二丫头却相反,长得非常漂亮,用一句唐诗来形容,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大家自然就叫她“俊儿”了。不用说,“俊儿”肯定也是我们村的“村花儿”。当时,队长家的条件都比较好,他的二丫头又正好赶上公社中学招高中生,理所当然就报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两年以后,我和“俊儿”同时在公社中学的高中毕业了,又回到了农村。也就在这时,我们村里来了一拨“知识青年”,是来我们村“插队”的。好像是半年以后,传出了“俊儿”和一个插队知青刘国栋谈恋爱的事儿。据说,那会儿上边有规定,禁止知青和当地的青年谈恋爱。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城乡之间的巨大鸿沟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拨知青有十几个人,分在了好几个生产队,我们队里也分了四个,两个男的,两个女的。有一个女知青长得很好看,不比“俊儿差”。后来我知道她叫魏佳欣,是部队首长的子女。虽然我打心眼里喜欢她,但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是不可能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一年多,那拨知青按照政策规定,全都选调回城了。刘国栋分到了市机床厂,魏佳欣分到了一商局。就这样,“俊儿”和刘国栋的恋情,我同魏佳欣的暗恋彻底结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在知青回城的那年夏天,公社来了两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指标。“俊儿”听说后,非要让她爹到公社,请客送礼托关系,争取一个上大学的指标。他爹倒是去了,但一个生产队长能有多大的份量呢?“俊儿”不放心,在一个夜里,她独自一人找到负责招生的公社领导,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献了出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俊儿”如愿以偿上了省农业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市农业局工作。我呢,自然没有那个关系和那个本事,只能继续在村里劳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了1977年,突然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大伯听说后高兴地不行,对我说,孩子,你的出头之日到了。凭你的本事,考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你也要做点准备,该复习的还要好好复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年,我考上了北大的历史系,大伯也在第二年落实了政策,重新回到县中当校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年以后,我分到了省里的社会科学院。参加工作后,我才正式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说魏佳欣是单身,便试着给她写了封信。她虽然很快就回信了,但只是夸我有出息,考上了大学,还到了省城工作,对于她的个人问题只字未提。再后来我听一个当年的插队知青说,魏佳欣的婚姻不幸,刚离婚不久,还不想考虑再婚。找到了根源,事情就好解决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年以后,我到了F市,去市委办公室找到了刘国栋。我知道,刘国栋在1979年也考上了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到了市委办公室。晚上吃饭时,刘国栋对我说,算你小子有艳福,魏佳欣现在还单着呢。她后来也上了“夜大”,毕业后不久就转了干。那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儿。我又问,你知道“俊儿”的情况吗?她现在怎么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听我这么问,刘国栋叹了口气,嗨,别提了!幸亏我和她没成,要真成了还不定怎么样呢!我不解地问,此话从何说起?刘国栋又说,大家都说,“俊儿”是个“白虎”,“妨”男人。当年,那个对“俊儿”实行了“潜规则”的公社领导,不到两年就归西了;后来娶了“俊儿”的男人,也是很快就没了。你说,这样的女人谁还敢要!我说,那个公社领导我知道,是夜里中煤气死的。“俊儿”的丈夫肯定也是因病而亡,说她“妨”男人是迷信吧。刘国栋笑了笑说,迷信不迷信,反正中国男人信这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顿了顿,刘国栋道,好了,不说她了,还说你吧。我给你个地址,你自己去找魏佳欣吧。我说,我自己贸然上门合适吗?刘国栋道,有啥不合适的?你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和魏佳欣成了“佳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眼,三十年过去了。那次,我因公到F市出差,晚上没事请刘国栋和几位当年的老知青一起坐坐。席间,有的女知青说,这些年,魏佳欣让你呵护得越来越漂亮了。去年我们搞插队四十年纪念聚会,佳欣来了,哪像五十多岁的女人呀!正说到这儿,一位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我看着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国栋站起来,对我说,我把你弟妹叫来了。你们也是多年未见了吧?我一愣,又仔细看了看,终于想起来了,“俊儿”,是你吧!你和国栋终于走到一起了!“俊儿”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哥,你还好吧?我说,还好。“俊儿”又问,我佳欣嫂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说,有机会了我肯定带她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到“俊儿”去和别的老知青们说话,我悄悄问刘国栋,你们怎么回事?刘国栋说,我老婆前年也没了,正好她也单着,我们就结合了。我又问,你不怕她“妨”你了?刘国栋嘿嘿笑着说,那要看是谁,我</p><p class="ql-block"> 我就不怕“妨”,她也不会“妨”我。我禁不住也笑了,你这家伙,话都让你说了!</p><p class="ql-block">(完)</p> <p class="ql-block">山岚与阳光(短篇小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下午,我从图书馆出来,因为急着回宿舍拿饭票,走得比较慌忙,刚下台阶就撞到一位女孩子,还把人家抱着的书碰掉了。我赶紧说“对不起”,边说边弯下腰捡书。那位女孩子也开始捡书,我们两个人一抬头,又来了个脸对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冲她尴尬地一笑,又说了句“对不起”。她回了个笑脸,没关系。这会儿我才注意到,这个女孩子身材小巧,面容娇好,就是看着陌生,以前好像没怎么见过。我想,这都五点多了,图书馆马上就要闭馆,她怎么这时候才来?她是哪个系的学生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再去图书馆,里面早已人满为患,我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座儿。没想到,我对面坐着的,正是下午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原来,她那么晚才来,就是用书包“占座”的。我把自己的书包放到桌子上,起身到杂志阅览处挑选了一本《中国青年》和一本《读者文摘》,回到座位上翻看。这天是星期五,我给自己规定,周五晚上是放松时间,不看业务书,只看比较轻松的杂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正低头看着那本《读者文摘》,我们宿舍的赵欢来了。他拍了我的肩膀一下,然后走到我对面的女孩子身边,俯身说了句什么,那个女孩子就跟他走了。我感觉奇怪,这个赵欢怎么会认识那个女孩子,他们是什么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宿舍,我问赵欢,你认识那个女孩子?赵欢说道,你是说姚艳吧?我们是老乡,在县一中上学时就在一个班。她考上了外文系。怎么,你老兄对人家有意思?我笑着说,你这家伙,问问就有意思了?我看你们才有意思吧!赵欢说,不行,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我说,熟才好呀,彼此了解。赵欢摆了摆手,不行,不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了些日子,学校贴出海报,从下周开始,每星期的二、四晚上八点到十点举办素描讲座,欢迎喜欢美术的同学参加。我这人从小对音乐、美术等就感兴趣,喜欢唱歌,也喜欢画画,高中时,我们班的黑板报几乎让我一个人包了。正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就报了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素描讲座开课的第一天晚上,我早早就去了学校北院的阶梯大教室。一进屋,远远就看到一团火红在第一排的右边“燃烧”着。这是谁呀,穿得这么显眼!走进一看,原来是姚艳。我不好意思坐在她旁边,就在她的后排坐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师讲了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就让同学们自己画人像素描。老师把一幅很大的头像放到教室前面,让同学们照着画。我画完以后自己都感觉不满意,偷眼看了看前排姚艳画的,这一看把我给震惊了,没想到这小妮子画画的天赋还这么高!我忍不住用手轻轻捅了一下姚艳的后背,让我欣赏欣赏你的大作呗!姚艳回过头,冲我笑了笑,把她画的素描递给我,看吧,画得不好。我说,这还不好啥叫好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了素描课,我对姚艳挥挥手,刚要说再见,谁知她突然问我,你跟赵欢在一个宿舍吧。我说,是呀,怎么了?姚艳道,这个周日我们班里几个女同学准备去龙头山游玩,你和赵欢能去吗?我有些不解,心想,你们为啥不找一个班里的男同学呢?姚艳又说,还有一个“老外”,我们系的外教。“老外”想多学点中文,所以找你们中文系的。哦,原来是找“陪读”呀。我的话刚出口,姚艳“呵呵”笑起来,你说是“陪读”就是陪读吧。怎么样,去不去?姚艳的话里带了挑战的色彩。我心想,“老外”怎么了,还能把咱给吃了?于是,语气坚定地说,去就去,不就是一起玩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周日早上五点我们就从学校出发了。我们要赶到火车站,坐六点半的小火车,在W县城下车,再走十几里路才能到龙头山。小火车下午五点往回返,五点之前我们必须赶到W县的火车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没到龙头山,大家就被山里的秋色迷住了。姚艳喊道,你们看,这五颜六色的景致,可真是“层林尽染”呀!我说,太行山的秋天不光是一幅画,更是一首诗,一首歌,一首浪漫!赵欢接过去道,说得好!我特意瞅了一眼那个“老外”,只见他摊了一下双手,又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明白我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姚艳凑到他耳边,好像用英语说了几句,“老外”笑起来,情不自禁地搂了一下姚艳的肩膀。姚艳下意识地躲闪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悄悄问姚艳,那个“老外”叫什么?姚艳说,他叫约翰,美国人。我又问,他准备长期在中国还是只呆几年?因为我看出约翰对姚艳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当然,也许外国人感情“外露”,是我想多了。姚艳说,人家刚来三个月,一时半会儿走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上山的小路上,两边生长着许多的酸枣树,正值深秋季节,那些红玛瑙般的小酸枣已经挂满了树枝。我停下来,招呼道,快来摘酸枣呀!姚艳跑过来,跟着我摘起来。赵欢和其他几位学妹也围着酸枣树摘起来。忽然,姚艳“唉哟”了一声,我问,怎么,是不是让酸枣刺扎手了。她说,是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看到姚艳右手的中指在流血,便从书包里拿出一张作业纸要给她包起来。约翰看到了,摇着头说,No,no!他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东西,只见上面写着英文字母。约翰把外面的纸撕开,露出类似医用像皮膏的东西。他用生硬的中国话说着,“创可贴,创可贴,包扎。”</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创可贴”,不知怎么用。这会儿,一个外文系的学妹过来了,拿过约翰手里的“创可贴”,熟练地给姚艳包扎好了。姚艳看了看约翰,又看了看我,没说话。我心想,姚艳肯定是嫌我笨,嫌我“土”,连“创可贴”都没见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摘完了酸枣,我们继续往山顶上爬。赵欢打头,拉着姚艳艳的手,姚艳又拉起约翰的手,约翰拉起了我的手,我再拉起另一个学妹的手……就这样,我们手拉着手,一鼓作气爬到了山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站在龙头山的顶上,我极目望去,只见远山近黛似乎都在眼前飘浮,内心似乎也有诗情在涌动。姚艳看了看我,说,你是不是想作诗呀?我笑了,说道,我虽然不是诗人,在这个时候也想朗诵一首小诗。姚艳大声说,欢迎中文系的才子给我们朗诵诗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诵自己即兴创作的小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山岚</p><p class="ql-block"> “晨雾漫过青峦肩,</p><p class="ql-block"> 悄悄铺开半透明的帘。</p><p class="ql-block"> 风来,便踮脚绕树尖,</p><p class="ql-block"> 风去,就凝在草叶边。</p><p class="ql-block"> 太阳打个哈欠,</p><p class="ql-block"> 它便揉了揉眼,</p><p class="ql-block"> 轻轻,化在</p><p class="ql-block"> 第一声鸟鸣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姚艳带头鼓起了掌,说道,不愧是中文系的大才子,写得好,朗诵得也好!我说,姚小姐也来一首吧?姚艳笑着直摆手,不行,不行,诗意只在胸中,就是倒不出来!我忍不住笑喷了,姚小姐真是实话实说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大家正说笑着,忽然间,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男声,用流利地英语朗诵着一首外国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Wind combs my hair,</p><p class="ql-block">Clouds brush my shoulder.</p><p class="ql-block">The sun leans low,</p><p class="ql-block">Painting the world gold.</p><p class="ql-block">Below, rivers shrink to silver threads,</p><p class="ql-block">Mountains bow like green waves.</p><p class="ql-block">I breathe—</p><p class="ql-block">The sky, in my ches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赵欢都听傻了,不知道人家说的啥,只能面面相觑。姚艳笑了,说道,好诗!可以说,这一回合,中、外打了一个平手。我给两位中文系的才子翻译一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风梳我的发,</p><p class="ql-block"> 云拂我的肩。</p><p class="ql-block"> 夕阳俯身,</p><p class="ql-block"> 将世界染成金。</p><p class="ql-block"> 山下,江河缩作银线,</p><p class="ql-block"> 群山弯如碧浪。</p><p class="ql-block"> 我一呼吸——</p><p class="ql-block"> 天空,便在胸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此时,一阵秋风吹来,把吴艳的长发撩起。那件火红的秋衫映衬着娇美的容颜,再加上迷人的太行秋色,这不就是一幅绝美的图画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正当我沉醉时,忽然传来赵欢的喊声︓时间不早了,该下山了!姚艳左手拉着约翰,右手拉起我,走,咱们下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次秋游以后,由于学习紧张,又不在一个系,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姚艳。那天晚自习结束后,我忍不住问赵欢,最近见到姚艳了吗?赵欢听后,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怎么,想人家了?我让他说得不好意思,不知如何回答。赵欢说,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这样,哪天咱们聚聚,你请客。我笑了,凭什么我请客?赵欢道,你想人家呀!我反唇相讥,你不想吗?赵欢捶了我一下,想也不能跟你争呀!对了,老弟要抓紧,别让那个约翰先得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学校贴出海报,学生会在学生展厅举办素描作品展,欢迎大家参观。看到是素描作品展,我首先就想到了姚艳,这个小妮子的作品肯定也参展了。果然,姚艳的作品在很显眼的地方。这个我倒是想到了,因为她的素描确实不错。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画的不是风景,而是人,还是一个外国人。再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约翰!还起了一个浪漫的名字:阳光男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一下,整个展览引起了轰动,前去看展览的都挤破了门,特别是姚艳那幅作品前,人头攒动,大家争相观看。许多人边看边议论,这是什么呀,画点什么不好,非要画外国人!更有的说,宠洋媚外都搞到画展上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挤到前面看了看姚艳的素描作品,感觉这丫头把约翰画得确实很阳光,很帅气,可以说“画如其名”,挺贴切的。看了一会儿素描展,我走出展厅。忽然,背后有人叫我,郑邵羽,你也来看素描展了?原来是姚艳。我笑着说道,姚小姐的大作这回可是风光无限呀!姚艳也笑了,什么风光无限,只是一幅人物素描,我看那些人就是小题大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猛然间,我想起一个问题,不由张口而出,姚小姐是否有意和约翰先生一起去美国?姚艳可能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说道,这个,我还没想好。也许会跟他去美国吧。姚艳说完,冲我调皮地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学校的东边就是原野,原野上有一个池塘。每天傍晚,都有不少青年学子来这里散步,游玩,讨论问题。这天晚饭后,我独自一人走出校门,来到了那个池塘边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池塘里,构勒出了一幅波光粼粼的美丽图画。好久没来这里了,我感觉池水更美,田野也更辽阔了。我正在欣赏这美丽的画卷,忽然,听到前方议论纷纷,再看,那里怎么围着一群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走过去,看到有一个外国人和一个中国小伙子各自手持一把宝剑对峙着,一幅要决斗的样子。再细看,那个外国人是约翰,那个中国男子原来是赵欢。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要“决斗”?此时,听旁边看热闹的同学说,这是外文系的外教和中文系的学生,为争夺一位女同学要“决斗”。我感觉他们不会真决斗,只是装装样子罢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会儿,姚艳匆匆跑来。她贴着约翰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约翰听了挽着姚艳的胳膊走了,临走还冲赵欢做了个鬼脸。剩下赵欢一个人在那里傻傻的站着,手里握着那把练武术的“宝剑”,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见到赵欢狼狈的样子,我走过去,问他,怎么回事呀,还搞起了“决斗”?赵欢叹了口气,嗨,约翰说的,谁赢了,姚艳就归谁。我一听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说,太熟,不好下手吗?再说了,人家姚艳会乖乖听你们的?都什么年代了,还为了一个女人搞决斗?赵欢尴尬地说,我也是鬼迷心窍,上了那个美国佬的当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眼,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临近毕业分配,大家的内心也是燥动不安,都在为自己的去向担忧。那天,赵欢对我说,你知道姚艳要去哪吗?我脱口而出,那还用说,肯定是跟那个约翰去美国呗!赵欢用手指了指我,你呀,真是官僚了。我不解,怎么回事?赵欢告诉我,姚艳已经报名去西部支教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听赵欢这么说,我有些不大相信,问道,那个约翰呢?他也跟着去吗?赵欢笑了,你又天真了!我说,他不是为了姚艳要跟你“决斗”吗?赵欢不屑地说,“决斗” 只是游戏,到西部才是实打实的行动。 他会为了一个中国姑娘,舍弃美国的生活吗?那你呢?我问,会跟姚艳去西部支教吗?赵欢摇了摇头。他反过来问我,你会去西部吗? 我让赵欢问愣了,一时不知道说啥好,只能换了个话题,问他,约翰还在中国吗?赵欢道,约翰已经提前回美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过,赵欢的话也提醒了我,既然姚艳可以去西部,我为啥不能去呢?经过几天的考虑,我决定也报名去西部。当然,这也不完全是为了姚艳……</p> <p class="ql-block">  龙泉沟的山林</p><p class="ql-block"> 东迁人民公社的社长梁晓海,接到龙泉沟村生产大队大队长秦时月的电话,说他们村的老支书冯伟忠同志,擅自砍伐林木,破坏集体财产,请公社的领导尽快到龙泉沟村解决问题。</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个消息,梁晓海愣了半天。这怎么可能?龙泉沟村那大片的山林,可是老支书冯伟忠领着社员们没日没夜地种出来的,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毁坏呢?</p><p class="ql-block"> 说起这龙泉沟,那可是有故事的地方。西汉末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后,推行一系列所谓的“改革”,加之天灾频繁,老百姓苦不堪言。也正因此,各路英雄豪杰纷纷揭杆而起,主要有绿林和赤眉两大农民起义军。西汉王朝的没落贵族刘秀也趁机东山再起。刘秀的崛起也引起了王莽的关注。</p><p class="ql-block"> 民间传说,刘秀为躲避王莽的追杀,有一日到了龙泉沟这一带。当时刘秀又渴又饿,正想找水喝时,忽然间一个白胡子老翁出现在面前。刘秀连忙问,老人家,哪里能找到水和吃的?老翁捋了捋那浓密的白胡子,指了指下面的山沟,说道,将军何不让自己的坐骑到下面刨水呢?老翁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刘秀正要辞谢老翁,抬头一望,那老翁已化作青烟飘逝。刘秀朝天拜了拜,牵着那匹“白龙马”走到沟底。那马本来就通人性,又经“仙人”指点,不用刘秀扬鞭,自己就奋起了蹄子。只几下,便有泉水喷涌而出。自此后,这条山沟就叫了“龙泉沟”,旁边的村子也叫了“龙泉沟村”。</p><p class="ql-block"> 梁晓海放下电话,想叫副社长吴世勋往龙泉沟跑一趟,处理冯伟忠毁坏山林事件,再琢磨,感觉不妥。他们的公社书记李岚峰上个月刚刚调任县农业局长,公社党委书记这个职位正好空缺,梁晓海很可能接替。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冯伟忠这档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影响到自己的政治前途。</p><p class="ql-block"> 他把电话打到公社农机站,告诉他们,自己要到龙泉沟村去一趟,让他们十五分钟后把“小蹦蹦”开到公社门前。农机站长开了句玩笑,咱们梁大社长要深入基层,怎么也要坐“上海”呀,坐小拖拉机多掉身价。那会儿,只有地区级的领导才能坐上海牌小轿车。梁晓海笑着回了句,别贫了,快来吧!</p><p class="ql-block"> 梁晓海赶到龙泉沟村时,秦时月正在大队部等着呢。老冯呢?梁晓海问。秦时月回道,冯书记还在山上。我劝他,他就是不肯下山。还说,你们要敢分了林子,他就死在山上!梁晓海知道,那老爷子敢说敢做,弄不好真会出人命。“大包干”是上头的政策,咱们也没办法。梁晓海说着,挥了挥手,走,咱们上山。</p><p class="ql-block"> 走在蜿蜒的山路上,看着满山的绿色,梁晓海不由感慨地说,难怪冯书记不愿意分,这都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孩子呀!</p><p class="ql-block"> 1955年,三十五岁的冯伟忠担任了龙泉沟村的党支部书记。当时,龙泉沟村十年九灾,老百姓穷的叮当响,没人愿干村支书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就在这时,乡里(那会儿公社还没成立)想到了冯伟忠。公社领导给中专毕业,刚分到乡里的李岚峰交待了一个任务,让他去龙泉沟村,把冯伟忠叫到乡里来。</p><p class="ql-block"> 当时没有电话,也没有自行车,十几里山路只能靠两条腿。当他找到冯伟忠时,天色已经黑了。冯伟忠说,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家住,明天一早我跟你去乡里。李岚峰说,我还是到村里的招待所吧,吃住都方便。冯伟忠看了看他,笑着说,小伙子,你以为咱这是县城呀!还招待所。李岚峰也笑了。</p><p class="ql-block"> 冯伟忠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儿就是修整梯田。他说,咱们为啥总吃不饱饭?就是没有好的良田。冯伟忠领着村里的汉子们,先修了一条上山的小路。他们就是沿着这条路,用小推车运炸药、送干粮,在陡峭的山坡上“啃”出了一块块梯田,还种出了好庄稼。1959年秋天,龙泉沟村不仅还清了历年欠的救济粮,还往国家粮站送了九万斤余粮。</p><p class="ql-block"> 他带领社员们干的第二件大事就是植树造林。以前,龙泉沟村几座山峰都是荒山秃岭,几乎看不见林木。当地老百姓有句顺口溜:龙泉沟,龙泉沟,滴水贵如油;无雨渴死牛,有雨满地流。那次,已当了东迁公社副书记的李岚峰,到龙泉沟找冯伟忠,大队部值班的说,冯书记带着人在山上种树呢。李岚峰问,冯书记什么时候回来?值班的说,那可说不准,他们已经在山上干了三十多天了!</p><p class="ql-block"> 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龙泉沟村的荒山全部绿化,植被覆盖率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就是这些冯伟忠和社员们亲手种下的树木,现在要分掉,他能愿意吗?</p><p class="ql-block"> 在秦时月的陪同下,梁晓海爬上了龙泉沟的最高峰。冯伟忠正在那个护林小屋里躺着。梁晓海没进屋就吼起来,冯伟忠,你还像个共产党员吗?冯伟忠一听,慢悠悠地从那个破床上起来,声音嘶哑地说,是梁社长吗?进来说话。梁晓海推开那两扇木门,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他看到老支书冯伟忠正坐在床上抽旱烟。见到梁晓海,冯伟忠用烟袋锅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凳,坐吧。梁晓海坐下后,说道,你也是个老党员,老模范了,怎么能干毁坏山林,破坏集体财产的事呢?</p><p class="ql-block"> 冯伟忠抽了口烟,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不是要分掉集体的山林吗?我砍的是我自家的林子,有什么错?梁晓海被他噎的一时无语。是呀,老爷子说的没错,既然要分了,还管人家砍不砍呢?但是,他是代表公社来解决问题的,不能就这么败下阵来。梁晓海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冯书记,就是分了也不能随便砍呀,何况还没分。冯伟忠一听来气了,不是你们三天两头打电话,催着我们分吗?我就是想不明白,挺好的集体财产,为啥都要分了?梁晓海说,这是上级的指示,我们也没办法。冯伟忠说,中央文件不是说,“宜统则统,宜分则分,充分尊重群众意愿,不搞一刀切吗”?</p><p class="ql-block"> 听冯伟忠这么说,梁晓海不便回答。因为实际情况中确实有“一刀切”的倾向,但作为一个基层的公社干部,他不好对这样的做法进行评论。</p><p class="ql-block"> 冯伟忠见梁晓海不吭声,继续说,梯田分就分了,这些山林为啥要分?山林分了如何管护,如何防火?你们想过吗?再说了,真要分了,用不了几年,这里还会变成荒山秃岭,几十年的功夫,血汗就白费了!反正我就在这儿守着,谁要敢分,我就跟他拼了老命!</p><p class="ql-block"> 梁晓海被他逗笑了,老书记,你自己都先分了,还不让别人分?冯伟忠把那双铜铃眼一瞪,谁说我分了?你自己刚才说的呀!梁晓海道。我那是气话!冯伟忠说,你们是不是来处理我毁坏集体财产的事来了?梁晓海说,你都知道了,那你说该怎么办吧?</p><p class="ql-block"> 听完梁晓海的话,冯伟忠拉起梁晓海就走。梁晓海被他的举动搞蒙了,老书记,你拉我去哪?冯伟忠没说话,拉着梁晓海往山下走了一段路,指着一棵小树说,梁社长,你看,那就是我“毁坏”的集体财产。梁晓海一看,原来只是在树干上砍了几刀,算不上什么“破坏”。</p><p class="ql-block"> 梁晓海把脸转向一直跟在后面的秦时月,有些恼怒地说,这就是你说的破坏山林?秦时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我看老书记砍树,以为他……其实,这是秦时月的小“计谋”,用这招搬来“救兵”,请公社领导来做老书记的思想工作,顺便请他下山。</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冯伟忠大度地说,不怪秦大队长,是我听说要分集体的山林,一时着急,砍了几下树。</p><p class="ql-block"> 原来是这样。老书记,你跟我下山吧。冯伟忠倔强地说,我不下山!为什么?梁晓海问。我怕你们把山林分了!冯伟忠还是没好气。这样,老书记,梁晓海说道,我向你保证,得不到你和多数社员的同意,我们不分山林!怎么样,先下山吧。冯伟忠沉思了一会儿,好吧,那就先下山!</p><p class="ql-block"> 等他们到了大队部,公社副社长吴世勋正在那里等着呢。梁晓海问,世勋,你来这儿有什么急事吗?吴世勋点了支香烟,笑起来,不是急事,是好事。秦时月说,什么好事,还劳你吴副社长亲自跑一趟。梁晓海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吴世勋吐出一口烟,还不是一件好事,是两件,一件是集体的,一件是个人的。你们想先听哪个?冯伟忠有点不耐烦了,哎呀,你快说吧!</p><p class="ql-block"> 吴世勋道,那我先说集体的。我在公社接到县农业局李岚峰局长的电话,李局长说,上级明确指示,权属清楚的集体所有森林、林木和林地,稳定不变。听到这句话,梁晓海说,也就是说,集体的山林可以不分了?就是这个意思。李局长让咱们马上把上级的精神传达下去,县里的文件也很快下达!冯伟忠高兴地说,不分了,不分了,终于不分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件个人的好事,吴世勋道,公社里刚收到县委文件,任命梁晓海同志为东迁人民公社的党委书记。</p><p class="ql-block"> 好,好!祝贺!冯伟忠和秦时月,几乎同时向梁晓海伸出了手。</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吴世勋又起哄,要请客呀,梁社长,不,梁书记!梁晓海笑着说,今天是“双喜临门”,一定要请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