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斯德哥尔摩

阿正

一夜水路，早起，再次见到了斯德歌尔摩。

巧了，再见还真的同时也是再见。晚上就要登机回国，和整个北欧说拜拜。

下船后，先去动物园岛，看瓦萨沉船博物馆。

团导天天念叨雨，老天憋了半个月终于憋不住，在最后一天给了他个交代。

团导正说着“来一趟北欧没遇到雨，也是一种遗憾”。雨就来了。一阵下一阵停，一阵大一阵小。

不妨自恋一下，把下雨理解成斯德的眼泪，一方面出自再见面的喜悦，一方面出自要再见的不舍。说笑一阵哭一阵，想想还要再哭一下。

瓦萨沉船是瑞典的国宝。沉船博物馆是斯德哥尔摩的必游景点。

地导瑞典人，小个子，说得一口好中国话。白肤浅黄发，拐带眼睫毛也是浅黄色。此人办事严肃认真，并不居高临下，只是和人拉开着外交的距离。

据他说瓦萨获得如此地位，因为它是世界上唯一保存完好的十七世纪沉船。

敝人以下的叙述却是来自阅读和自己的理解，因为考虑到瓦萨的有些事地导出于民族自尊，不会说穿。

历史的吊诡是，瑞典今天对瓦萨的自豪，缘于三百年前让瑞典人脸面丢尽的一次悲惨。

瑞典造这艘船的时候是古斯塔夫二世当政，瓦萨号原设计是单层战舰，古斯塔夫听说敌国丹麦已有双层战舰，不顾专家反对，下令把瓦萨号也改建成双层，而且要豪华到世界第一。于是花三年时间，倾举国之力，于一六二八年把船建成，于当年八月十日举行盛大的首航庆祝仪式。那时候在船坞里看那船的气派，可以号称天下无敌。可是，它离开码头航行不过两公里，就因为头重脚轻，被一阵不大的风浪打翻，在万众注视之下连人带船沉没海底。

瓦萨号在海底沉睡了三百多年，于一九六一年被瑞典政府打捞出水，并为之建造起巍峨的博物馆。

打捞起来的瓦萨号，不是一艘沉船，而是一个巨大的艺术宝库。上面所有物件都是珍贵文物。尤其是船上装饰的上千件精美雕刻更是无价之宝。正是它们的重量搞翻了瓦萨，但是那些优质的木料在海底泡了三百年还能发出油油光亮，仍旧能够看出精美绝伦的雕工。现在陈列在那里，更是获得举世赞叹。

博物馆之后去浏览皇宫广场。

一路经过许多已经的熟悉。斯德哥尔摩的故事，总是要围绕着梅拉伦湖来讲述。

看地图，梅拉伦湖虽然很大，但是老城这一段，更像一条宽阔的河。

半个月前与斯德初次相见的时候在湖对岸和游船上都遥望过皇宫广场，发现那里闪闪发光磁场超强，非常令人向往。

现在身临现场，不能说大失所望，反正不如想象。

幸亏梅拉伦湖那一圈风景，从哪里看也还是经典。

远望广场时最抢眼的是古斯塔夫二世的雕像。

现在走近了看，发现全世界的坏鸟都一个样，都喜欢到立塑像的人头上拉屎。古斯塔夫也没被赦免。不仅在头上拉，还要让雨水把鸟屎冲上他脸。

那时候敝人和瓦妇却是好运继续连连。我等走向皇宫的时候，适逢皇家骑警出巡。那阵容真是让人开眼的豪华。一大群水光油亮的高头大马，训练有素，没带粪兜子也不乱拉屎。骑警一概古装。内含真的美女，美到能夺人魂魄的那种。队伍闪着光华，不慌不忙嘎嘎哒哒绕湖而去，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他们是按钟点出现，所以是难得看到的风景。

午餐的地点也在湖岸附近。内容是品尝“正宗的斯堪的纳维亚餐”。肉和鱼。蔬菜沙拉。带皮囫囵吞的小土豆。

鱼是一长轱辘细腻无刺的肉，鲜嫩到像没断生，腥味大到比较难以下咽。

饭后游西格图纳小镇。

那时候雨突然下得挺大。可能是老天明察秋毫，发觉我等在向机场方向迂回，再次勾起惜别之情。

西格图纳小镇巴掌大，人口只有几千，历史却要以千年计。它被称为瑞典的第一座城镇，建筑全是古朴简约的低矮别墅，就那么无拘无束地散落在梅拉伦湖畔。房屋之间，都是绰绰有余的草地花园。

据说瑞典的第一座造币厂也诞生在这里，在这里生产出瑞典的第一枚硬币。

那时候想瑞典人竟然曾经以这样地方为首都，真是让人诧异也佩服。

佩服的是那胸怀格局的不落俗。

因为雨，团友没有全部下车。下了车的，也没有流连忘返。反正最后小镇上只剩了敝人和瓦妇。

雨中在那地方漫步感觉别有风味。

窄窄的小巷，静静的街道，处处维京文化的痕迹。好像原住古人已逝，只留下这若干空屋。一切都沉默在雨里，散发出独特的复古文艺气息。

一直没有遇到人。活的东西只有湖边的野鸭。遇到一个女仆是一具泥塑。

车上就看见了墓地，那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寻路过去瞻仰片刻。

窃以为小镇的最美处是墓地。枝干虬屈的参天古树，残石流泻的古堡。原石的碑——粗糙的毛边石块。

时间在那里仿佛已经凝固。

一时有了错觉——感觉小镇的人原来都在这里。

综合半月所观，窃以为北欧人的幸福指数，高就高在拥有圣美的墓地。

人活不过百年，长眠才是永远。

现在量子科学家称他们已经发现——人，不会真的死去，构成人身体的量子微粒到死也不会改变形态。它们会长生不老。

就是说你可以微粒的形态永存于世，伺机再生！

就是说墓地真的很重要，因为你可能要在那里呆很久。

人手一册的行程手册上说游览西哥图纳小镇之后我等应该是“在约定时间集合，前往机场办理值机及退税手续，乘坐国航航班公司返回北京，结束美好的北欧之旅”。

那时候想如果再能平安登机平安落地北京，那么此行堪称大完美。物超所值。

那么敝人谓之踏访北极圈的这次旅行，最终还真是走了一个圈儿。

这倒是非常符合这世界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周而复。三段式。

像音乐的奏鸣曲式——呈示，展开，再现。

北欧主题在斯德哥尔摩先作呈示，之后挪威的峡湾、丹麦的新港把事情一波一波推进至展开部，在冰岛达到高潮并奏出华彩，然后在芬兰、爱沙尼亚进入舒缓的抒情段落。之后，那么前面自然撒野，其后人文必须闪光，于是塔林老城奏响历史的回声，意犹未尽之时丝滑地进入了再现部，主旋律又奏响斯德哥尔摩的主题，然后绕梁三圈儿，结束于圆满。

此三段式使整个旅程在形式上就获得了艺术的完美，且不说其中多少幸福多少甜蜜多少口福多少紫气东来多少跌宕起伏以及举世罕见。

听上去也许虚玄，但是敝人在内心深处确实如此感觉。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