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未停时

蒙胤合

文｜蒙鼎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三天，起初是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像极了我们刚认识时那些欲说还休的试探，后来渐渐密起来，成了织不透的雨帘，把整个世界都笼在一片潮湿的朦胧里。我坐在窗边，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水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像极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在心底流了又流，终究还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本以为这场雨是个契机。天气预报说只是短暂的阵雨，我便抱着几分天真的期待，想着等雨停了，阳光把空气晒得干爽，那些关于你的记忆，或许也能跟着蒸发殆尽。可天不遂人愿，雨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急，敲在屋檐上、窗棂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声都像在提醒我，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有些人不是想放就能放。

桌上还放着你送的那只马克杯，淡蓝色的底色，杯身上印着一只笨拙的小熊，是你当初在手工店里花了一下午亲手画的。你说我总爱熬夜写东西，用这个杯子装热牛奶，能暖手也能暖心。那时候我总笑你幼稚，却还是每天把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直到现在，杯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我却始终没舍得洗，仿佛只要灰尘还在，那些温暖的时光就还没走远。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我无数次点开你的聊天框，输入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改，最终还是一片空白。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联系你了，既然决定要放手，就该做得干脆些。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作祟，想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想知道这场雨有没有淋到你，想知道当我忍住不发消息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如我猜测的那样，在偷偷庆幸耳根清净，终于不用再应付我的碎碎念。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我们没有带伞，只好躲在街边的便利店屋檐下。你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我头上，拉着我的手往雨里冲，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我们却笑得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那时候的我们，两颗心贴得那么近，仿佛连呼吸都是同频的。你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来例假时提前备好暖宝宝，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带着热乎的夜宵出现在公司楼下。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以为我们会像无数对普通情侣一样，从青涩走到成熟，从朝暮走到白头。

可感情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你不再主动跟我分享工作中的趣事，我也渐渐没了跟你吐槽生活琐碎的兴致。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各自刷着手机，偶尔的交流也只是“这个菜还不错”“今天天气有点冷”。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密，慢慢变成了无话可谈的尴尬。我试图挽回过，找各种话题跟你聊，可你的回应总是敷衍的“嗯”“哦”“知道了”，那些冰冷的字眼像针一样，一点点扎破我心底最后的期待。

后来你说，我们不合适。我问你为什么，你却只是沉默，良久才说，或许是一开始就错了。我没再追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知道，有些时候，沉默比解释更伤人，而“不合适”这三个字，不过是不爱了的借口。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舍不得怪你，毕竟你也曾把我放在心尖上疼过，毕竟那些曾经的美好，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迹象。我起身走到阳台，打开窗户，一股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楼下的街道上，撑着伞的行人步履匆匆，偶尔有情侣依偎着走过，男生把伞倾向女生那边，自己半边身子露在雨里，像极了曾经的我们。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原来，有些画面一旦刻进心里，就算过了很久，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涌上心头。

当初把你放进我的生活，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你的名字，你的喜好，你的习惯，都慢慢融入我的日常，变成了我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会在逛超市的时候，下意识地拿起你爱吃的薯片；会在听到某首歌的时候，瞬间想起你曾经在KTV里跑调的演唱；会在路过某个街角的时候，想起我们曾经在那里一起拍过的照片。可现在，要把你从我的生活里剔除，却像是要硬生生从身体里剥离一部分，疼得让人难以呼吸。

我开始学着习惯没有你的日子。把你送的马克杯洗干净，收进柜子的最深处；把手机里你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删掉，却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想起；把那些跟你有关的回忆，小心翼翼地打包起来，藏在心底最角落的地方。我知道，忘记一个人很难，尤其是像你这样曾经在我生命里留下过深刻印记的人。但我也知道，生活还要继续，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或许这场雨，注定是要下这么久的。它不是为了让我忘记你，而是为了让我明白，有些相遇是缘分，有些离别是注定，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带着曾经的美好，继续往前走。就像这雨，不管下多久，总有停的时候；不管有多潮湿，总有被阳光晒干的一天。而那些关于你的记忆，或许不会完全消失，但终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越来越淡，直到某天想起时，心里不会再有波澜，只剩下一份淡淡的释然。

我关上窗户，回到房间，拿起桌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窗外的雨声依旧，可我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忘记你需要时间，而这场雨，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一段小插曲。等雨停了，阳光出来了，我会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重新出发。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遇到一个新的人，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你，陪我走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雨还在下，但我已经不再期待它能帮我忘记你了。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忘记，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顺其自然。就像这场雨，该停的时候，自然会停；该放下的时候，自然会放下。而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等待雨停，等待阳光，等待自己真正释怀的那一天。

作者简介

蒙鼎 原名蒙云龙，瑶族，80 后，生于广西巴马长寿之乡，大学文化，第十一届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