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里的暖与光

大雁

　　年代的风，吹白了我们这些五十年代出生人们的头发，也吹皱了曾经挺直的脊梁。最近得知两位老朋友，一个在脑中风的康复训练里一点点拾掇着身体的知觉，一个在癌症手术后的化疗恢复中。想着他们曾在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各种无奈时，真像一根根细针，扎在我的心上，泛起阵阵酸楚的疼。

我们这代人，是踩着时代的鼓点长大的。小时候一起在学校里追跑，泥巴糊满裤腿也笑得开怀；年轻时在各自工作单位里，汗珠子砸在忙碌中，喊着号子比谁干得更欢；后来各自成家，为孩子为生活奔波，偶尔遇见，隔着人群喊一声名字，就能聊上半天的你我他。那些日子，苦是真的苦，但心里总像揣着一团火，觉得日子会越来越好，觉得我们这群人，会一直这样热热闹闹地走下去。

可岁月从不会手下留情。它先是悄悄在眼角刻上皱纹，又慢慢让脚步变得蹒跚，如今，更是用疾病来提醒我们：老了。看着老朋友在病床上努力抬高手臂，说“过阵子好了，还能一起下盘棋”；听着另一位笑着说“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以后还能喝两盅”，忽然就明白了，我们这代人身上的韧劲，从来没丢过。那不是年轻时横冲直撞的莽撞，而是历经风雨后，在病痛面前依然挺直腰杆的从容。

悲伤是难免的。看到曾经鲜活的生命被疾病困住，谁能不心疼？但比起悲伤，更该有的是握紧彼此的手。多打几个电话，问问今天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有空去看看他们，带点家里煮的粥，八卦一下新鲜事；哪怕只是坐在床边，陪他们发会儿呆，也是一种力量。我们走过了大半生，友情早不是锦上添花的热闹，而是雪中送炭的温暖，是“你难的时候，我就在”的笃定。

也不必总想着“风烛残年”这四个字。五十年代出生的我们，什么坎儿没跨过？饥荒年景饿过肚子，动荡岁月受过委屈，改革开放时又摸着石头过河，哪一次不是咬着牙挺过来的？现在这点病，算得了什么？就当是人生给我们放了个长假，让我们慢下来，好好看看身边的人，好好品品剩下的日子。

或许以后，我们聚会的地点会从饭馆酒店换到医院，聊天的内容会从责任变成药效，但只要我们还能认出彼此，还能笑着回忆当年的糗事，这份情就还在，这份日子就还有奔头。老话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我觉得，咱们这代人的夕阳，该是暖融融的那种，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也带着互相搀扶的光亮。

别愁，也别慌。日子还在继续，我们这群人，还要一起往前走。哪怕走得慢一点，哪怕偶尔要歇一歇，只要身边有彼此，这条路就不会孤单，这岁月就依然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