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愁

古月今尘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一直是我们这些学习在外地、工作在外地、生活在外地的异乡人的心境写照。当然,记忆深处还矗立着一个名叫家乡的地方与之遥遥相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家乡,位于川北大巴山中一个名叫金凤山的半山腰。尽管名头很响亮,却是少有外人知晓,可以说是寂寂无名,算不得名山大川。再加之当年的家乡群山阻隔,交通不便,经济落后,生活困难,读书求学、走出大山成为农家子弟的理想与渴望。还记得高考那年,县里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给我们的考前动员讲话:“同学们,我们县既是传统的‘进士之乡’,又是国家级贫困县,喜的是大学生多,愁的是分配难。考上大学,毕业后尽可能留在外地工作,干出一番事业,就是建设家乡、支持家乡,就是为家乡分忧、给家乡争光!”会后我们了解到,他本人就是当年县里的才子,川大毕业,放弃留校回到家乡成为高中教学骨干、校长然后担任副县长。因此,我为自己能够走出大山而庆幸而自尊而倍加珍惜和努力。</p> <p class="ql-block">毕业后,我尽管没有回到家乡的大山,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重庆的大山,在永川的茶山当了一名监狱民警。漂泊迁徙中,家乡也就变成了我的故乡,而我的口音开始混杂有重庆话的腔调,我的口味也习惯了重庆菜的麻辣尤其钟爱重庆火锅,我的脾性也同化成了重庆人的性格变得粗犷豪放,已经成为地地道道的“重庆崽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随着年岁的增长,家乡的印象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活泛,越来越清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乡愁的开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家乡的花草田禾,有农家房前屋后次第开放的杏花、李花、桃花、梨花,有整个山坳中漫山遍野的桐花,有我家老屋和校园周围一树又一树洁白的槐花,有水井边零零星星的荷花,有大雁飞过的原野里一丛丛、一簇簇淡紫色的芦苇花,有雪花纷纷扬扬地装扮着的红梅腊梅花,更有一层层、一梯梯开过豌豆花、胡豆花的青青的直到金黄的麦地和稻田。我也会想起家乡的山山水水,有石门山、卧虎岩、观音岩、笔架山、四方山、麻竹山、阳合寨,有白鹤栖息和飞翔的白鹤嘴、凉床嘴、乌龟包;有石河堰的河水昼夜不息地流淌,流过我的家门口鲤鱼石,汇入下游的黑潭子河,流向未知的山外;还有伴我小学初中读书度过童年少年时光的长寿寺、罐子寨。我还会想起家乡的熟悉面孔,相同的声音,相近的血缘,相通的婚配,少不了吵吵闹闹、磕磕碰碰,但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近亲、远亲和姻亲;他们之中有我的玩伴,有我的同学,有我相遇又走散、却念念不忘的朋友;那些人、那些物、那些事,更是时时浮现在我的梦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乡,除了是我们曾经或现在生活居住过的地方,还是我们的先人的埋骨之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据老一辈讲,我们的老祖宗源自湖广填四川,从湖北的麻城县孝感乡出发,三兄弟一起出发,最终逃过生天来到四川的只剩下老二老三两兄弟,从此在金凤山扎根并开枝散叶。如今,我们幺房的老祖宗静静地躺在小地名叫鹅项颈的一处年久失修的荒冢中。年迈的父亲今年带我去祭拜过,除了崇敬,还是记忆遥远的崇敬。我未曾谋面的曾祖父曾祖母埋在寒坡岭回龙湾,少时就被祖父带起去祭拜过,大年初一,雷打不动。祖父去世后,父亲也带着我去过,但因我在外工作,难得回家过年,故时断时续,尊重多于亲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真正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与亲人生离死别之痛的是祖父的去世。1986年,祖父躺在了他劳作了一辈子的黄土地下,我们儿孙手捧泥土,为他垒砌了坟茔。从此,我们经过田间地角墓地时一如既往的端庄恭肃但不再害怕,因为我们搞清楚了一个事实:所有的坟墓,都是自己或者别人的亲人的长眠之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3年元旦,最疼爱我的外祖母突发疾病离世,因为手头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脱不开身,未能前去送终,给我留下了终身的遗憾。从此,故乡狮子梁银杏树下的坟园,是我回乡时甚至在梦中都要长跪不起、嚎啕大哭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去年隆冬12月3日,母亲因病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独自长眠在老屋后青山环抱的坟墓中。除了撕心裂肺、难以愈合的伤痛之外,才发觉母亲并没有离去,而是留在故乡,如一根牢不可断的丝线,让风筝可以收放;如一阵温暖和煦的春风,让候鸟晓得回归;如一块吸力巨大的指南,让游子清楚来路;如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让心灵不再迷惘。这时候,母亲不只是缩短了我与家乡的距离,更是成为家乡的化身、乡愁的具象,正如诗人余光中的《乡愁》所写的:“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依旧在负重前行,心头的担子甚至重过肩上的担子,才发觉家乡就是我们治疗伤痛、修心养性的静室,就是我们卸下重荷、轻装上阵的码头,就是我们寄存情感(包括乡情、友情、恋情、亲情)、塑造人格的圣殿,就是我们生命的渡口和灵魂的归宿。流金岁月中,我们愈久愈浓的思念就是我认为的乡愁。生命不止,乡愁不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曾发表于《重庆法治报》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