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家,是我记忆深处一幅被时光洇透的水墨画。它没有浓墨重彩的喧嚣,却以最素朴的笔触,勾勒出我生命中所有温暖的底色。这些年在外奔波,步履匆匆,每当夜深人静,或是生活的风雨袭来,那座青瓦土墙的老屋,那条蜿蜒的田埂,总会像一缕缕丝线,悄然缠绕住我的心,牵扯出无尽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我总记得老屋门前的那对青石门墩。它们被岁月摩挲得光滑温润,像两位沉默的老友,守了一代又一代人。小时候,我最爱坐在那冰凉的门墩石上,模仿大人的模样眺望远方,看村口的老椿树在风中摇曳,看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袅袅升起,渐渐与天边的云霞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人间烟火,哪是天上仙境。如今办公室的座椅再舒适,也抵不过青石墩那带着泥土与岁月气息的清凉。每当工作累得抬不起头,或是被复杂的人际关系弄得心烦意乱,我总会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又坐在了那对石墩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暖洋洋的;耳边是邻居家的狗吠、玩伴们的嬉闹,还有远处田地里传来的锄头碰撞声,那是最质朴的人间交响。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烦躁仿佛都被风吹散了,整个人重新变得踏实而有力,能够抖擞精神,继续投入到生活的“战斗”中去。</p> <p class="ql-block"> 老家的后院,除了一片婆娑的竹林,便是父亲打理的花园,那是我童年最斑斓的乐园。春天,红梅还在枝头绽放最后的冷艳,芍药已冒出嫩红的芽尖,怯生生地窥探着这个世界。等紫荆花缀满枝头,染得小院一片绯红时,月季也列队含苞,蓄势待发;夏天,大丽花傲然怒放,硕大的花朵如同生命的礼赞,尽情展现着无尽的活力与希望;秋日的庭院,则俨然成了菊花的天下。五六十个品种的菊花挤挤挨挨,铺陈得满院皆是,仿佛一场盛大的秋日舞会。紫色的,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墨紫,透着一股沉静的贵气;白色的,则洁白无瑕,宛如初降的白雪,不染纤尘;黄色的,最为灿烂,像一块块融化的金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温暖了整个萧瑟的季节;冬天,院子虽显萧条,却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诗意,几朵红梅点缀在皑皑白雪中,别有一番风骨。每当我在外面受了委屈,或是遇到难以逾越的坎儿,总会想起那片花园。我仿佛又踩在湿润的泥土上,置身在稀疏的竹林里,闻着泥土与鲜花混合的清香,那是大自然最治愈的气息。偶尔摘下一朵栀子花,放在鼻尖轻嗅,那股淡雅的清香仿佛能洗涤掉所有的伤痛与阴霾。或是坐在门前的塘埂上,看柳条轻抚水面,泛起圈圈涟漪。那一刻,心里的伤口好像被温柔地抚平,又有了重新站起来、继续前行的勇气。</p> <p class="ql-block"> 逢年过节,是老家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我心底最深的期盼。无论在外多忙,路途多远,我都会想尽办法赶回去,赴一场与家的约定。推开两扇熟悉的木门,“吱呀”一声,仿佛打开了一段尘封的岁月,所有的记忆瞬间被唤醒。屋里的陈设依旧简单,却处处透着家的温暖与熟悉。在那张用了百年、被无数双手摩挲得发亮的八仙桌边坐下,我会像小时候一样,在屋里随意地走走,摸摸墙上挂着的旧相框,里面定格着我从小到大的模样,也定格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或是躺在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与肥皂混合的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耳边仿佛传来母亲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切菜声、炒菜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成最动听的乐章,心里总有说不出的踏实与安宁。有时,我会拿起扫帚,把门前台阶的落叶扫干净,看着长满杂草的后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帮父亲除草浇花的午后,阳光正好,岁月安然,此刻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慰藉。</p> <p class="ql-block"> 如今,我渐渐懂得,老家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地理坐标,而是融入我血脉的精神原乡,是我灵魂深处最柔软的牵挂。老家的水土没有名花异草,却用最朴实的滋养,在我心底开出了最温柔的嫩芽。我的影子,或许是老家山水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的童谣,则是院子里缤纷的花香、大椿树下嬉戏的欢笑,以及马槽河潺潺流水共同谱写的乐章。我就像瓜藤离不开竹架,候鸟总要归巢,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年龄多大,我永远都是那个趴在田埂边捣黄鳝、捉泥鳅的孩子,永远带着那份来自故土的纯粹与天真。 </p><p class="ql-block"> 城市的霓虹再璀璨,也照不亮我对老家的思念;他乡的饭菜再香甜,也抵不过母亲做的一碗热汤,那里面盛满了思念与温暖。老家,是我永远的牵挂,是我疲惫时可以停靠的港湾,是我迷茫时能够找到方向的灯塔。那些在老家度过的时光,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会像陈年老酒一样,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发醇厚香浓,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也让我在每一个前行的日子里,都能感受到来自故乡的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