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孔雀东南飞》

海東名家

再读《孔雀东南飞》

文/陈必赏

与《木兰辞》一起并称为“乐府双璧”的《孔雀东南飞》，是中国第一篇长篇叙事诗，它原题为《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因诗的首句为“孔雀东南飞”，故又有此名。学生时代，此诗编入教材，记得老师只是大略地讲解一番，诗中男女主人公的悲剧故事，当时仿佛只有惋惜的感觉，此后便也不求甚解了。

如今资讯发达，网络媒体上总有大伽侃侃而谈讲解名篇，《孔雀东南飞》亦在此列，但总是离不开老话题：焦母顽固专政、刘兄攀附权贵，以致让焦仲卿和刘兰芝被迫分离并双双自杀。控诉了封建礼教的残酷无情，歌颂了焦仲卿、刘兰芝夫妇的真挚感情和反抗精神。诚然诗的主题就是如此，但若深思一个重要的细节问题：焦母为何如此讨厌刘兰芝，执意要休掉她？或许便有另一种解读。于是我带着这个问题再读《孔雀东南飞》

焦、刘两家联姻，肯定是得到双方家长同意的，毕竟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如果一开始焦母就讨厌刘兰芝，也就没有这段婚姻了。针对这段联姻，我们从家境、人品两方面来分析：首先是家境，焦家是否官宦之家不得而知，但焦仲卿只是庐江府小吏；刘家可能算不上大户人家，但至少家境应该还算殷实，看刘兰芝嫁妆，“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所以焦家匹配刘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其次男女双方当事人，焦仲卿虽为小吏，但他忠厚老实，至于相貌，即便没有一表人才，至少颜值也不会差哪里去。而刘兰芝更不用说，女红琴书样样精通，刘兰芝自述“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刘母在刘兰芝返家时言，“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再看刘兰芝的容貌：“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妥妥的美女一个。而且刘兰芝心地善良，“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都被婆婆休弃了，还不忘叮嘱小姑子一番。换成谁都不可能说的。

就是这样在旁人看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婚姻，仅二三年就被焦母硬生生地破坏了。“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这是焦仲卿的不解，也是读者的疑问。而焦母的回答是，“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焦母的理由是刘兰芝不懂礼仪，没有秦罗敷（古代美女通名）漂亮，这样的理由在读者看来很牵强，很苍白，甚至很可笑。焦母用这样一个经不起推敲的理由来拆散儿子儿媳显然是站不住脚的。焦母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掩盖她内心一个心结，原因就在“二三年”这点上。二三年在焦仲卿看来不算太久，但在焦母看来，二三年夫妻居然没有一男半女，岂非有问题？那问题自然出在刘兰芝身上，却没有去思考其他原因。刘兰芝言“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焦仲卿、刘兰芝夫妻聚少离多，二三年没有要孩子也属正常。但焦母不这样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然你们结婚二三年了依然是二人世界，那婚姻也不必继续下去了，找个新儿媳，赶紧抱孙子。《礼记·本命》中载：“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表面上看焦母用第一条理由，实则是第二条。第一条理由冠冕堂皇，而第二条理由多少有点不可外扬。

焦仲卿、刘兰芝的婚姻不幸是时代的局限，而他们选择以死抗争更是时代的悲剧。《孔雀东南飞》的重大思想价值在于：它在中国封建社会的早期，就形象地用焦仲卿、刘兰芝两人殉情而死的家庭悲剧，深刻揭露了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热情歌颂了焦仲卿、刘兰芝夫妇忠于爱情、反抗压迫的叛逆精神，直接寄托了人民群众对爱情婚姻自由的热烈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