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我的家

向光而行，自见成长

散文：我的母亲·我的家

文/向光而行（一缕阳光修改撰稿而成）

母亲常对说，越难，越要昂着头。在我家，这份胆气是母亲用一辈子的坚韧给我们撑起来的。她善解人意，能从沉默里读出愁绪；她通情达理，从不为琐事计较；更难的是，她总把苦先嚼碎，再递给我们半碗温水。她像一口古井，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涌着暖暖的温泉。

去年，家里的难事儿像约好了似的，一件赶一件。父亲糖尿病并发症爆发，血糖像脱缰的野马，夜里他盗汗心慌，床板吱呀作响。母亲隔两小时起身摸一次他的额头，掌心轻轻覆在他潮红的脸颊上，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白天她盯着测糖、喂药，一步都不敢错。父亲却偷着往粥里加糖，母亲夺下碗，像训孩子：“再甜，命就没了。”哥哥请假陪护，收入一下子断了档，家里的空气沉得能滴出水，连锅铲碰铁锅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

祸不单行。嫂子的母亲因子宫癌去世。母亲拉着我，指腹在我手背上摩挲，眼眶红得浸水：“你嫂子多好的人啊，以后没有妈疼了。”她催我给哥哥打电话，声音低却坚定：“告诉你哥，一定好好待嫂子，别让她受委屈。”自家担子已重成山，她还想着替别人垫一块砖。那一刻，我觉得母亲像一棵被雪压弯的竹子，弯得越低，弹得越狠。

记忆中，母亲是最勤快的人。天没亮，她背筐去捡柏树壳、槐花，傍晚回来肩膀勒出一道道红印，却笑着掏出一颗糖：“娃，甜着呢。”近几年父亲病倒，母亲又摔折胳膊，菜地荒了，店铺又租了出去。她坐在院子里，手指无意识抠衣角，眼神飘向远处，像要把天空抠出一个洞来好透透气。抱怨的话，她却只说到这儿，剩下的全咽进肚子，化成一声叹息，轻得像风掠过井台。

我把租出去的店铺收了回来，想给哥哥找个事做，也也照顾爸妈。母亲眼睛一下子亮了——那光亮像火柴划破黑夜，虽微弱，却足以点燃一家人的希望。她拔光了半亩荒草，又一点点擦净店铺玻璃，嘴里念叨：“开起来，日子总能好起来。”她的动作比从前慢，却透着一股子执拗，像老牛拉犁，一步也不肯停。

父亲住院第七天，夜里下霜。我远远看见母亲蹲在地头，手指抠进冻土，月光把她的脊背压成一张弓，脊梁骨像一串被岁月磨亮的算盘珠，一颗颗凸出来。“明儿把店收回来。”她轻声说，像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她把最后半碗白面烙成葱油饼，让我们趁热吃。那时的韭菜顺着篱笆疯长，沾着露水，在晨光里晃眼。

直播工具是我帮她架的。手机支在腌菜坛旁，闪光灯照亮墙角蛛网，像给旧时光打了一束追光。“家人们，凌晨三点现割的韭菜！”母亲对着镜头捋了捋白发，动作比当年在供销社扯布匹时还利索。屏幕右下角跳出“已售13单”，她盯着那数字发呆，像看护士报出的血糖值，随即又低头割下一茬，刀口贴着地皮，发出清脆的“嚓”——那声音像在给生活剪指甲，虽疼，却必须。

半夜落雨，母亲还是去村口摆摊。塑料布被风鼓得山响，她缩起冻僵的手，另一只继续码菜：“多卖两把是一把。”我站在伞下，忽然想起小时候她背我过河，脊背也是这样弯成拱桥，让一家人踩着过河。雨水顺着她花白的头发往下淌，像给一尊旧石像镀上一层亮漆，冷硬却闪着光。

井绳吱呀，搅碎一缸月光。

有一次哥哥把脚扭了，母亲舀水熬药，手背裂口渗出血丝，像干涸土地上的细裂缝。她抬头对我说：“你哥的脚消肿了。”皱纹便如春风吹皱潭水，一下子舒展开。那一刻，月光爬上她发间银丝，像给新麦镀上一层柔光，亮得晃眼，却也冷得让人心疼。

今早我起床，听见她在院里，声音轻快得像孩子：“你哥能下地啦！”挂了电话，她冲我笑，眼角堆满褶子——那是长久以来，她第一次放下一颗大石头。阳光斜照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了一件金色的外衣，连背影都透着亮。

母亲和哥哥，是我的榜样。哥哥用长假换父亲平安，母亲用白发换我们心安。她七十多了，却比从前更沉稳。人们说，好女人是家里最好的风水；而母亲，不只是风水，她是井绳、是韭菜、是雨夜那盏昏黄的灯泡——有她在，家就稳如磐石。她那佝偻的背影，就是家的脊梁，虽被岁月压弯，却永不折断，她是咱家的灵魂。

我相信，只要她还在灶台前弯着腰，这个家就垮不了。而我能做的，就是把她那股子韧劲接过来，像新的一茬韭菜，顺着她的刀口，好好长。我要让她的白发，成为我前行路上的灯塔；我要让她的皱纹，成为我生命里的年轮。妈妈，为了咱们这个曾经风雨飘摇的家，您辛苦了。

这就是我的母亲，这就是我的家——一个用坚韧和爱，撑起风雨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