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听雨:千年前的托孤与反思

秦岭客

<p class="ql-block"> 长江行之白帝城听雨:千年前的托孤与反思</p><p class="ql-block"> 囗宋洪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重庆经万州、云阳到奉节白帝城时大雨不断,白帝城与瞿塘峡笼罩在朦朦烟雨之中。虽然是第一次到白帝城,但梦中已游千百次。当我站在托孤堂前,檐水敲打青石板的声音,竟与章武三年那个春天的雨声重合。刘备病榻前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一个帝国未竟的梦想,也照见了蜀汉命运急转直下的拐点——夷陵之战留下的巨大创痕。</p><p class="ql-block"> 夔门的雨雾让瞿塘峡若隐若现,白帝城像悬在长江咽喉的孤舟。托孤堂内,蜡像凝固了那个沉重时刻:刘备枯槁的手抓住诸葛亮的衣袖,少年刘禅跪在榻前。墙上的《隆中对》战略图还墨迹未鲜,但荆州失守、夷陵惨败,已让“跨有荆益”的蓝图破碎。</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想起苏轼的慨叹:“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刘备一生以仁德立世,却在关羽死后被复仇的怒火吞噬。当他率领复仇之师东征时,是否想过这背离了诸葛亮“东和孙权”的战略初心?</p><p class="ql-block"> 登临白帝城最高处,遥想当年夷陵之战的古战场。那里曾燃烧着七百里连营的火光,也埋葬了蜀汉最精锐的部队。陆逊的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刘备的帝王梦,更是一个集团用二十年建立的平衡。这场战役的悲剧性在于:它的发动源于情义(为关羽报仇),却违背了更大的情义(复兴汉室的初心)。当个人情感凌驾于集团利益之上,当兄弟私仇超越了天下公义,理想主义便滑向了致命的浪漫主义。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委婉提及“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是否也包含着对这次战略失误的隐痛?</p><p class="ql-block"> 白帝城的古碑已默默矗立成百上千年。文人墨客题咏白帝城的诗刻,多把刘备塑造成悲情英雄。但历史需要的是理解而非简单抒情。蜀汉的衰落并非偶然:荆州集团与益州本土势力的裂痕,在关羽失荆州后已难以弥合;夷陵之战则彻底消耗了刘备阵营的元气。最令人唏嘘的是,诸葛亮用余生践行托孤承诺,但“鞠躬尽瘁”也难以扭转战略困局。当他六出祁山时,是否常想起先主当年在隆中草庐的约定?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持,比单纯的成功更触动人心。</p><p class="ql-block"> 离城时雨渐停,江面泛起破碎的金光。白帝城像一座历史的寓言:它告诉我们,任何事业都需要在理想与现实、情感与理性间保持张力。刘备的悲剧不在于失败,而在于在关键时刻忘记了最初的战略定力。</p><p class="ql-block"> 回望云雾中的城廓,忽然明白杜牧“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的深意。所有辉煌与遗憾,最终都化作江声浩荡,提醒着后人:走得再远,也不能忘记为何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