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灯笼”

海神

<p class="ql-block">我想说,九月是属于栾树的。</p><p class="ql-block">我生活的小城,有一条街道两边栽着栾树,在我上班的路途中。从春到夏,从夏到秋,我走在它的身边,在春风夏日里,它并没有惊异到我,但在这深秋的日子里,它把惊异给了我。</p><p class="ql-block">当暑气渐渐褪去锋芒,天空洗出一种更高更远的蓝,路边那些高大的栾树,不声不响地,成了天地间最热闹的主角。</p> <p class="ql-block">两旁的栾树,已是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抬头细看,那树仍然是春天的绿色,加上夏天的日子便有了成熟的深绿,树梢上缀着些鹅黄色的小花,碎碎的,仍是春的浪漫;而更多的,却是那由浅入深,渐变为胭脂红的三瓣蒴果,它们三个一组,拼成一个小小的、中空的灯笼,薄如宣纸,脉络清晰。这个三瓣的小灯笼在枝头上一堆一堆地挂着,把栾树变成了节日的门楼,在深秋里透着嫩黄,深红的喜庆。这灯笼,不就是它珍藏时光的宝盒么?夏的喧闹、秋的沉静,都被它细心地收拢在这玲珑的躯壳里了。这树真是奇妙的,它把一年的光景都攒在了枝头。</p><p class="ql-block">树上的灯笼,它会飞到你的脚下。微风过处,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便有那熟透了的“小灯笼”离了枝头,悠悠地旋落下来。它落得那样从容,不像是凋零,倒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对孩子们的勾引。在落满了一层灯笼的草地上,“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欣喜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捡着,放在摊开的裙兜里”。这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文集中写的栾树下的“童话”。我们也曾这样,把这些落下的灯笼,视若珍宝地装满所有的口袋,仿佛一下子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童年的快乐,就是这样简单而具体。</p><p class="ql-block">我上班的单位的院子里,也有两棵高大的栾树,也正是小灯笼满地的时候,我也俯身拾起一枚,放在掌心。它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却似乎承载了整个季节交替的讯息。它不像桂香那般袭人,不像枫红那般炽烈,也不像稻黄那般饱满。它在我手中,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从树梢到地面,完成一次优雅的飘落。</p><p class="ql-block">栾树能代表秋吗?我审视着手中的这个时光宝盒,我想,它是能的。它代表的,不是秋的萧瑟与落寞,而是秋的丰盈、静美与和解。</p> <p class="ql-block">栾树是不老树,它的枝叶在深秋仍是五彩缤纷,它的花变成时光宝盒,这是秋天的圆满。今天是我的一个特殊的日子,花甲圆满,也是人生秋季的圆满。栾树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告诉我们季节的流转,并将在我的记忆里,永远亮着一盏盏不灭的、红色的小灯笼,还有那小灯笼每瓣里包裹的唯一的种子——我把它叫“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