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洼和知青的故事（小说）

侯永生

第三十三章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穹上，把它那冷艳的光辉洒向人间，照得田野如同白昼。就在这银色的月光下，有两个女知青扛着铁锨来回巡视着。她们的身旁有长长的垄沟，垄沟里的水泛着鳞光，发出“哗哗”地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很动听，似乎在唱着童年的歌谣。

婉萍，这畦差不多了，该换了。乔文怡说着用铁锨在龙沟旁挖开一个口子，何婉萍又用土把龙沟的前面堵上，让龙沟里的水拐弯流到麦田里。两个姑娘干完这点活儿，就站在垄沟旁看起了天上的月亮。文怡，你说，月亮上真有嫦娥和玉兔吗？何婉萍问。乔文怡说，我觉得有。不信你看，那月亮上的轮廓不就是一个玉兔吗？何婉婷呵呵笑了，你怎么就知道那是兔子？就不会是狮子吗？乔文怡道，你要不信，就上去看看呀！何婉萍回道，我又不是嫦娥，怎么能上去呢？两个人都笑了。

何婉萍已经连续看了几天畦了。看畦的活儿是比较轻松的，队长为了照顾这些插队不久的女知青，就让他们看畦。这一阵儿正是小麦的灌浆期，需要补充水份。但是过了灌浆期就不能浇了，这就是老话说的“浇花不浇仔”。本来队长安排的是一个女社员带一个女知青，但是这天晚上带何婉萍的女社员家里有事，队长就让乔文怡和她配对了。乔文怡和徐哲刚从南方那家粉笔厂参观学习回来，还未来得及向大队汇报。你觉得，何婉萍问，咱们村里有可能建粉笔厂吗？乔文怡摇了摇头，我看够呛。

正说着，乔文怡往前面指了指，你看，谁来了？何婉萍看了看，月光下有两个人影扛着铁锨朝她们走来。是不是来换咱们的？乔文怡抬起手腕，借着月光看了眼手表，才十点多，不到换班的时候呢。乔文怡的手表是她母亲送的，老上海牌的。那会儿，在农村能戴一块上海表绝对是鹤立鸡群。何婉萍说，我看着像是郑璞玉和徐哲。没错，就是他们。乔文怡说到这儿，不由笑起来，郑代表换何代表来了。何婉萍也笑着说，你咋不说，“徐哲熬粥”换你来了？你们俩出去这么多天，没发生点什么故事？

真让何婉萍说着了，乔文怡和徐哲去南方那家粉笔厂参观学习了一个星期，还真发生了故事。那天，他们刚下火车就被两个小混混盯上了。可能他们以为北方人比较好欺负吧。其中一个有意撞了一下乔文怡，还耍赖说是乔文怡撞了他。出门在外，他们不想惹事，徐哲拉着乔文怡就要走。谁想，那两个家伙不让他们走，还提出让“这个小妞陪他们玩玩”。徐哲说，怎么，你们还想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两个家伙都是软硬不吃的东西，根本不听徐哲的，过来就要把乔文怡抢走。徐哲这会儿急了，跟那两个家伙打了起来。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徐哲这么一折腾，真把那两个家伙震住了。他们撒开了徐哲和乔文怡，说，你们等着。刚要跑，早有围观的群众报了警，警察来了把那两个家伙铐走了。

徐哲，今天真要谢谢你。乔文怡说，没想到你还挺勇敢的。徐哲有些羞涩地说，这是应该的吧，哪个男子汉能看着坏人欺负女同志不管？以前，乔文怡是看不起徐哲的，从那件事后，乔文怡对徐哲就另眼相看了。

看到郑璞玉跟徐哲走到跟前，乔文怡说，没到点呢你们就来了，干活儿还挺积极的。徐哲开了句玩笑，干活儿不积极，赶不上刘少奇！郑璞玉道，这话别乱说。然后又转向两个姑娘，我们来换班，你们回去睡觉吧。何婉萍问，是队长让你们来的吗？徐哲说道，是呀。不对吧，队长说，后半夜让董振超和董三江来换我们，你们怎么来了？乔文怡拉了拉何婉萍，悄悄说，别那么叫真。然后又高声道，来就来了吧。咱们一起看畦吧。

的确，队长并没有安排这两个男知青后半夜看畦。原因嘛，一个是徐哲刚从南方回来，一个是郑璞玉跟董万杰育红薯秧的活儿还没结束。这是徐哲主动提出的。他对郑璞玉说，那两个女同学夜里去看畦，我有点不放心。郑璞玉笑了，怎么，跟乔文怡去了一趟南方就开始担心人家了。徐哲把他们在南方遇到的事儿跟郑璞玉讲了。郑璞玉听后说，还真是要防着点，深更半夜的，又是在野外，万一有歹人呢？好，我跟你一起去。

听乔文怡说要和他们一起看畦，郑璞玉笑着说，好呀，这大月亮地儿的，说不定又让咱们抓住一个特务呢。乔文怡和徐哲不明就理，抓什么特务？郑璞玉说，你们问咱的何代表吧。何婉萍道，等会儿，我先去那边看看浇到头了没有。乔文怡说，走，咱俩一起去。

等两个姑娘走了，徐哲问，璞玉，怎么回事呀？郑璞玉回道，咱还是等她们回来了，让何代表说吧。徐哲笑了，你是怕自己说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吧？郑璞玉说，知我者，徐哲也！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何婉萍跟乔文怡返回来了。抓特务的事儿主要是咱郑代表的功劳。接着，何婉萍把他们在东方路小学住校时，晚上参加“夜令营”活动，郑璞玉假扮“特务”，在废弃的砖窑里藏身，偶然发现了特务电台的事儿跟两人说了。徐哲听后惊异地说，没想到，郑代表还有这等“英雄壮举”呢！乔文怡也说，要是我非得吓死了。郑璞玉连连摆着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会儿，徐哲故意吓唬乔文怡，你们猜，我们刚才来时看到什么东西了？何婉萍说，别是鬼吧？乔文怡说，要不就是“魔”？徐哲故作惊诧地说，就是“魔”！那个“魔”很小，“噌噌”地跟在我俩身后，我们走快它也快，我们走慢它也慢。乔文怡听了抱起了身子，好害怕呀！我都不敢回村了。郑璞玉笑了，行了，别吓唬她们了。这样，你们要不敢回村就在这儿跟我们一起再看会儿畦，等振超叔他们来换班了，咱们一起回去。好吧，何婉萍说，就按郑代表说的。不过，我们可不是害怕不敢回村呀！

刚说到这儿，董三河突然扛着铁锨出现在他们几个人面前。何婉萍让他吓了一跳，说，你咋跟鬼似的，说来就来了！董三河笑了，我要是鬼，你们都是仙了。郑璞玉问，三河，这大半夜的，你干啥呢？董三河道，队长让我看柴油机，顺便看护这两位女知青。

原来，队长董贯平给何婉萍跟乔文怡分派任务后，也觉得让两个女知青半夜三更去看畦不大妥。他找到董三河，让他晚上八点来钟去村北的柴油机房接替王祖安。董贯平特意交待，你除了看柴油机，还要注意保护两个看畦女知青的安全，有什么情况你要马上出现。董三河到了柴油机房后，查看了一下正在工作的柴油机，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远远看到月光下有两个人影在麦田里来回走动，知道那肯定是何婉萍跟乔文怡两个女知青。心想，这大月亮地的，能有什么情况，还是先钻进那个小窝棚眯一会儿吧。

那个小窝棚是给柴油机手搭建的，很小，只能容一个人躺下。董三河不但喜好文学，还喜欢摆弄机械，队里的小拖拉机，柴油机，脱粒机等，他都会开。其实，他也没有专门学过，就是一种天生的本事。可以说，凡是农业机械，只要让他过一过目，就能让他琢磨得八九不离十。也正因此，他高中毕业后，刚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不久，队长就让他当了柴油机手。

躺在窝棚里，董三河的脑海里由两个女知青想到了另一个女知青，那就是第一生产队的马桂芝。董三河跟马桂芝第一次偷吃“禁果”尝到“甜头”后，还想有第二次和第三次。那会儿，青年男女在婚前偷情的很少，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就在前两天晚上，董三河去找马桂芝，正好让本队的男知青刘占山看到了。刘占山也在暗恋马桂芝，又听说第五生产队的社员董三河勾搭上了马桂芝，内心感到很是不忿。他想，我们知青都没人敢动，怎能让他一个社员占了便宜？于是，他偷偷跟在两个人的后边，看他们去哪。在一个棒子垛里，他们刚抱在一起，就让刘占山抓了个“现行”。

刘占山要把他们俩个送到公社派出所，判他们“流氓罪”。董三河毕竟也是高中毕业，懂得一点法律，他知道，真要到了派出所，罪名就大了。他想把刘占山推倒跑掉，然而，刘占山身高马大，真要动手，两个董三河怕也不是个儿。兄弟，咱们商量商量，私了吧。刘占山问，如何私了？董三河说，不去派出所，咱们私下解决。刘占山要的就是这句话。那好，我提条件。刘占山说，第一，今后不许再和马桂芝来往，能不能做到？董三河沉默了一会儿，可以。 他心里想的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了再说。第二，赔偿我们知青的名誉损失费五百块钱。董三河一听差点叫起来，还有什么名誉损失费，还五百块？这个不行！刘占山不依不饶，继续说，你以为大家不知道？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你和马桂芝乱搞男女关系，破坏了我们知青的名声，当然要赔偿名誉损失费。

董三河万万没想到，自己和女知青搞对象，竟会招来如此惨重的损失。他自然不甘心，说，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刘占山不想再和他废话，那好吧，咱们去公社派出所。刘占山说着揪住他的衣领就要走。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马桂芝悄悄拉了拉刘占山的裤子，低声对他说，占山，咱们去那边说话。刘占山看了看董三河，马桂芝笑着说，没事，他不敢跑。

马桂芝领着刘占山走了几步，然后说，占山，你如果真把三河扭送派出所，不光对三河不好，对我本人，对咱们知青也不好，你要慎重考虑。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学校时就喜欢我，其实我对你也有好感。这样，你放了三河，不再追究，我保证再不和他来往。另外，只要你不嫌弃，我和你处对象，怎么样？刘占山没想到马桂芝会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马桂芝又说，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刘占山说，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放了董三河。不过，咱们的名誉损失费他还是要赔偿。马桂芝说，你让他赔偿五百，他如何拿的出？刘占山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吓唬他，让他长点记性。这样吧，让他拿一百。马桂芝说，那好吧，就让他拿一百。刘占山又说，罚了他的钱，咱们去公社的供销社买点好东西吃。

别看这一百块钱，董三河也拿不出。没办法，他只好找他老爹要钱。董万杰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要不说实话这钱可不能给你！没办法，董三河只能实话实说了。董万杰听后叹了口气，“嗨”，我这也算是自做自受了。破财免灾，拿钱吧！ 但是你要记住，那些女知青，你再不许去招惹！

董三河在那个小窝棚里，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越想越感觉憋屈。他想，女知青也是人，凭啥我就不能招惹？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队长给自己的交待，不能让看畦的两个女知青出事。他一咕噜爬起来，出了窝棚。就着月光，他老远就看到浇地的那儿有四个人影，好像还有两个男的。他想，不好，莫非真有外村的男社员去骚扰她们？

等他扛着铁锨走了一段路，看到那两个男的是郑璞玉和徐哲后，放心了。他放慢脚步，蹑手蹑脚走到几个知青跟前。那几个人可能聊得太投入了，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这才把何婉萍给吓了一跳。

三河，你是看一夜柴油机吗？郑璞玉问。董三河回道，是的。那谁，李慧没来？徐哲笑着说，你真是，谁没来你问谁。

这几个善良单纯的知青还不知道，天生花心的董三河在一队吃了大亏，但他不甘心。他又看上了天真活泼，涉世不深的女知青李慧。因为他很明白，何婉萍虽然最漂亮，但是她姑姑是村小学校长，姑夫是生产队长，不能轻易下手。掂量来掂量去，董三河认为还是李慧这个小姑娘容易上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