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不语 静默花开

岭卡曲秀华珍

这株锦晃星，我是亲眼看着它从两片孤零零的肥叶，一寸一寸地，长成今日这一盆繁星似锦的。

起初，只是随意地插在土里，并未寄予厚望。它却有自己的章法，不慌不忙地抽枝散叶。那些毛茸茸的叶片，像小巧的兔子耳朵，在阳光与时光的雕琢下，渐渐舒展出一种不规则的、近乎野趣的姿态。有的枝条旁逸斜出，有的则倔强地向上攀援，层层叠叠，自成一座小小的、生机盎然的塔。这四年的光阴，它并非只是活着，而是在静静地自我完成，长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它自己的自然雕塑。我时常对着它出神，觉得这沉默的生长里，自有其庄严的秩序，令人心静。

然而，我万万没有料到，它竟还藏着这样一场盛大的惊喜。就在这几日，那些肥厚的叶片顶端，忽然窜出细长的花茎，顶端缀满了铃铛模样的小花，是那种极明艳的橙红色，一簇一簇，热热闹闹地开着。在午后的光线下，花瓣边缘像是镀了一层金，熠熠生辉。这份美，是意外的，是超出耕耘之外的一份丰厚馈赠。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将一份沉甸甸的愉悦，捧到了我的眼前，真真是赏心悦目。

这份不期而至的“小确幸”，来得正是时候。昨夜，爱人与我视频，隔着屏幕，他为我轻轻唱起那首《慈祥的母亲》。歌声一起，思念便如潮水般决堤，将我淹没。我怀念起我已故的母亲，那份悲伤，厚重得化不开。夜里，母亲便走入梦中，容颜依旧，醒来时，枕边一片湿凉，心绪仿佛还陷在那片哀戚的泥沼里，无力挣脱。

直到我走到窗前，看到这盆锦晃星，看到它在那一片新生的阳光里，开得那样热烈，那样没心没肺的灿烂。那一瞬间，它的明媚，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将我从那片悲伤的泥沼中拔了出来。生命与逝去，哀伤与欢欣，就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和解。

这盆锦晃星，它不语，却仿佛告诉了我：你看，生命自有其出口，哀愁的尽头，也会有花静静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