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学校的秋天

半生流云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夏天的酷暑悄悄褪去，初秋的第一丝凉风,已然在三清山学校安家落户了。

学校坐落在群山之间，规模不大，景致也疏朗，没有精心雕琢的园林，也没有恢宏磅礴的气象。这里的秋，不似九寨沟那般瑰丽如童话——层林尽染、湖光潋滟，令人沉醉；也不似婺源那般人间烟火如画——黑瓦白墙、红枫雾绕，再点缀几匾晒秋，浓郁如酒。

山中的校园秋气浸润，万物明澈，自有一番清朗微寒的意境。我每日行走其间，或疾步，或慢行，或沉思，或低唱，总觉天地空旷，人心也随之澄明起来。

晨昏二时，最易感知秋意。这时，常有微风拂过，扫尽白昼残存的燥热，一缕缕清凉扑面而来，将人轻轻包裹。尤其是一阵秋雨过后，漫天的凉意沁入每个角落，教人神清气爽，步履生欢。

三清山学校的秋色，是极有层次的。

假如你正好身处高楼，目光越过围墙，远望山峦。则眼前之景，由深绿渐作浅黄，再到赭红，最终融入点点灰褐，俨然一幅设色清雅的山林长卷。假如你移步换景，近观校园，则可见秋笔细腻，一花一草，皆有秋意。

算算时日，入秋已久，校园之内花事渐趋寂寥。惟有教学楼旁几树紫薇，犹缀零星花朵，粉红里透着点苍白，孤单而落寞。食堂边的桂树林花期未至，正在静默蓄芳，似在等待一场注定烂漫的盛开。而桃园李园中，绿叶褪去生机，在微风疏雨中摇摇欲坠。昔日飞来舞去的蜂蝶，也不知何时辞了此地，去往别处了？连片的草地也变了颜色，干涩绿意中总夹杂几茎枯槁，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秋色之中，最美的要数风雨亭边那排银杏。原本青翠的叶瓣渐渐染上明黄，如一只只灵动的蝴蝶，栖在疏影横斜的枝条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而飞。

如果说秋色是秋的形貌，那么秋声，便是秋的魂魄。三清山学校的秋声，自与别处不同。清晨最先响起的，是鸟鸣——山鸟识秋，其声清越，穿破微茫晨光，落入尚未完全苏醒的校园。南墙边，菜地里，各种秋虫的鸣叫，此起彼伏，清脆悦耳。是蟋蟀吗？是蛐蛐吗？我不得而知。悉悉索索、唧唧啾啾，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白天的“秋声”多是读书声。教室窗户开着，秋风溜进去，翻动书页，沙沙作响，与学生的诵读声应和着。你看，可爱的学生们，一个个沉浸书中，把头往后面拗过去，拗过去……他们神情专注，似要将整个秋天读进心里。

有时候在夜里，晚自习结束后，学生们三三两两在操场上走着，那种青春的、肆意的谈笑声在一片寂静中荡漾开去。偶尔又一声笛响，不知是哪个少年，在这清寂的夜里，吹起一朵心事，亦或一帧梦想？

这些“秋声”，又何尝逊于草间虫吟？

我在三清山学校教书已有十八年，总觉得校园的秋天很是特别。山中的秋来得早，去得迟，仿佛格外留恋这座小小的校园。而学生们在这秋来秋去间，一届一届地更替，他们带走知识，留下故事，添了不少秋天的记忆。

三清山学校的秋天，便是如此。不张扬，不浓烈，却自有其深致的韵味，静静弥漫在每一缕风中、每一片叶间，以及每一颗在此停留过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