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豌豆尖，尝尽整个秋 董家驰

黎特

它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外婆的汤锅里，像一叶叶翠绿的小船，载着清甜与柔软，驶进我童年的味觉海洋里。

第一次遇见它，是在一个秋风微凉的傍晚。外婆正在煮饺子，咕嘟咕嘟的声音像一首温暖的歌。她顺手撒下一把豌豆尖，那叶子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沾热汤就漾出盈盈的绿，像把整个秋天最鲜活的灵气都融进了锅里。

我夹起一筷，它纤柔地垂着，还挂着晶莹的汤汁。入口的那一刻，仿佛舌尖跳起了一枝轻盈的舞——清甜不加掩饰地漫开，鲜嫩得几乎不用咀嚼，就像吃了一勺“可以喝的秋天”。外公做的饺子汁浓味厚，一口咬下肉香迸发；而豌豆尖呢，它偏偏不沾一点酱汁，自顾自地清新、脆甜、莹亮，像一位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小精灵，骄傲地绿着，干干净净地好吃。

从此我就爱上了它。别的青菜总要借蘸汁增香，而豌豆尖自成风味。它仿佛自带阳光与露水，是秋风吹熟的、土地养出来的小小骄傲。

外婆说，秋天的豌豆尖才是最正宗的。经历早晚温差凝聚出的甜，梗茎细软叶尖饱满，是季节限定的温柔。我常常站在锅边，看她把一整捧绿投入沸腾之中，那瞬间像施了魔法——热气氤氲中，绿意不褪反而更鲜亮。我把它夹到饺子边上，一口肉香一口清甜，嘴里仿佛上演着一场味蕾的双人舞。

谁说秋天只有萧瑟？在我心里，它永远是那碗翡翠般的饺子汤，是外婆笑眼弯弯递来的筷子，是豌豆尖在舌尖上轻轻地说：“嘿，秋天也可以是清甜又柔软的。”